trash can,纯种杂食人
黑历史制造机,瘾大技术差
海棠/爱发电:不砚不语
AO3:sethnightlord
wland:23258

【纲里】Sea Dragon (27R)上

*人外27 x 调香师R

*7w4,阅读全文约75min

*欢迎来到xp奇怪的HKR人外AU


——————————ready?


All i need is love 

Now i got a way 

You're my sweetest one 

Cause every little word you said to me 

Everything i can see,even sunshine 

Wakes my love always


00

雾气飘飘荡荡,游离不散,凝固在空气中仿佛是半死不活的藤条,遮挡住Reborn的视线。他攥着笔,收回放远的视线,将眼前的画面由灰蒙蒙的雾气换成显示器。

最后检查一遍行程,他合上电脑塞进包里,提上行李,驱车往机场去。

作为业内有颇有名气的调香师,Reborn经常收到圈内各种活动的邀请。这次是到一家公司的小型发布会上做嘉宾。价格不错,刚好想换辆新车的Reborn先生稍稍欲拒还迎两个回合,给足了人家面子,签下合同收了定金。

原本只是想赚辆车,所以这次出行本就不是必须的。如果苍天有眼能帮Reborn一把,比如地震海啸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Reborn肯定不会选择向车轱辘低头。

于是Reborn与不明生物的奇幻冒险就这样开始啦。

 

 

 

01

这是Reborn第一次造访达里尔,是座盛产香料的城市,平均受教育程度很高,艺术氛围也很好——这也是他答应这次邀请的理由之一——比起击败傻瓜的无趣,他更愿意和旗鼓相当的人较量。没准儿遇上个有点儿水平的同行,还能切磋切磋。

 

候机厅有人举着牌子在等他。

一位年轻人和他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上前问候到:“您好,是Reborn先生吧。我是负责您此次行程的泽田纲吉。”

他视线下滑,看了眼Reborn手中不算轻的箱子:“让我帮您拿吧。”

年轻人看起来并不毛手毛脚,他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衣着得体,笑容温和。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靠谱。他将箱子交给他,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我们走吧。”

沢田纲吉点点头,伸手接过他的箱子,带Reborn去停车场。

年轻人很安静,像他低调的但内装豪华的车,像他车内让人迅速放松神经的香氛。如同置身于柔软的靠垫之上,手握热乎乎的柑橘茶,捧着手机看小说。

“你自己配的香?”

沢田纲吉没有听清,男人的话被他关上驾驶室门的声音盖了过去。但不难猜到对方的提问,他一边检查仪表盘,说:“是的。您不喜欢的话,明天我撤了就好。”

虽然还没有入行,但关于一些职业方面的问题,沢田纲吉多少是知道的。有的调香师不喜欢在工作之外接触香气,有的则只是工作时间不使用。虽然不清楚Reborn属于哪一种,但考虑周全是他分内的事。

“还不错,”Reborn说:“用在有温度的地方很适合你。”

年轻人很意外,他对于男人的了解只限于他的作品和风评;但也不算意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事实,都不要相信才是上策。

带着被认可的丝丝喜悦,纲吉轻快地回应:“您喜欢的话,我明天带一些给您如何?”

男人没有答话,仅仅轻声应了一个音节。

驾驶座上的人从后视镜看到他有些疲倦的样子,静默不言,尽量将车子开得平稳些。

 

02

暖炉里的火在跳跃,翻滚,沉浮。最终化成人的脸。他认不出那是谁的脸,只觉得莫名熟悉,像是见过几次面、吃过两顿饭的普通朋友。却又是不熟悉的,连名字也叫不上。

此时,屋外响起鼓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几乎是贴着Reborn的耳根。

他沉沉陷在沙发椅里,不得动弹,手指甚至没有力量做出任何反应。神经紧绷,浑身发痛。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落在身后,男人猛的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逃离。

Reborn能感到自己背心全是冷汗,手脚冰凉;有人在狂敲门,声音微弱,但确实是在叫自己。

身边的手机在震动,嗡嗡嗡嗡叫得人头疼。他站起来穿裤子,一边按掉来电提示。

门外的敲打停住,停顿几秒,再响起的就是门铃声。

看了看来电显示,再看看时间,猜想应该是和工作上的变动有关,Reborn按下遥控打开房门。不出所料,门口站着等候已久的浅发男孩儿。他促狭的一笑,非常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们公司的活动有变化。今天上午,由于⋯⋯”

“进来,关门。”

沢田纲吉感觉男人心情似乎不太好,立刻照办,飞快提起手包完成一系列动作。在确认门关好后,往酒店的小桌上放好带来的东西,面向Reborn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情况说明。

“由于气天气问题,今晚台风可能经过邻县,有很大几率造成我们布置的会场产生安全隐患,所以需要临时更换场地。展会延后一天,我们要赶在台风到来前离开,今晚要到达那边的酒店。”

男人打量纲吉今天的衣着,空气中突然多出来的讨喜香味让他从恶梦惊醒中慢慢平复过来。最后视线停留在青年开合的两瓣嘴唇上,勉强算是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现在怎么办?”

一夜未进水的嗓音有些沙哑,纲吉听得一愣,随即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连忙说到:“最迟我们需要在三个小时后出发,能保证不被困在半路。大约五个小时能到菲林。”

菲林也不错,听说海鲜很是好味。

纲吉仔细盯着Reborn的眼睛看猜测他的意思。

一大早被导师叮嘱了好几次,要尽力留住Reborn,不然这次发布会完全有可能血本无归,同时暗示纲吉如果没能完成任务,推荐信和这次的提成会打水漂。所以他听从Reborn的建议,将自己得意的作品涂在手腕和衣领处,想至少能让Reborn稍稍满意。

男人向后顺了把头发,刚刚穿上的衣服被他重新扒下来,慢慢走进浴室,关门前留下句“帮我叫份早饭”,也没说去留如何,留下满脸空白的沢田纲吉。

屁、屁股好翘……!

 

03

Reborn想起昨夜乱七八糟的梦,洗发水在指尖揉开,泡沫噗噗噗的冒起来,让男人联想起将他吵起来的年轻人。泡沫一样轻柔温和,不知道他年纪如何,经历如何。

想和他相处更多的时间。那个香味,想再闻多一点。

快速整理好个人卫生,Reborn换好衣服走出浴室,一眼便看到办公用的小桌子上摆好的两份早饭。虽然Reborn提了一句,但没想到客房服务这么到位。

但坐下后,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从一旁纲吉打开来的恒温餐盒来看,早饭应该是他带来的。

“餐具也是自己的?”

男人的疑惑出自于那些漂亮的刀叉。保养极好的银器使得他们年代感十足,细节处做工精良,有少量磨损,一看便知是有年头的不俗之物。

“没错,您眼光真好。”

他不好意思却又微微得意的说到:“我后面几个月的工资全都花在这上面了。”

在Reborn看白痴的眼神下,纲吉继续解释到:“我是实习,今年夏天毕业,被公司提前内定。老板人特别好,什么也没说就答应我预支工资。”

沢田纲吉满脸红晕,一边被卖一边乐不可支帮人数钱,实在让Reborn没眼看。

这章前几句说的什么?这么个傻乎乎的人,他收回想要继续了解之类的话。

解决完中规中矩的早餐,纲吉给Reborn倒上咖啡,自己把碗碟餐具擦拭好放回箱子里。一切处理妥当后,纲吉开始暖车,准备出发。

餐盒被他放在副驾驶座上,转而被Reborn拿走取而代之。

“您座后面比较合适吧,万一……”

昨夜接机时后座放了Reborn的行李,不得已才让客人坐在副驾驶。从行车安全的角度考,一旦出现事故,自然是后座安全系数最高。

Reborn没搭理他,扣上安全带戴好墨镜不再说话。

 

短暂的相处下来,纲吉已经充分了解到Reborn不喜欢被人唧唧歪歪他的决定,闭嘴接受他的独断专行。

车开的很稳,但Reborn依旧能感受到风横扫车身的力量。天气很差,实在讨厌。风擦着车子表面,呼啸着,喧嚣到令人不快。

暖气开的很低,男人觉得有点冷,伸手去调整暖气按钮。沢田纲吉能从余光看到Reborn的动作,说:“您觉得冷的话后座上有毯子。”

“你不冷吗?”看起来沢田纲吉穿得不够厚实。

“还好,车里没有加湿器,开太暖我鼻子不舒服。”

……敢情是不喜欢干燥啊。

Reborn收回手,伸长脖子去抓毯子。软乎乎的短绒小毯子,带着刚刚清洗烘干过的暖意把Reborn裹起来。

纲吉能感觉到副驾驶里那人的惬意,翻出一张古典乐CD开始播。音量刚刚好,在管弦乐飘在云端的曲调中,鼻尖似有似无的草木香让Reborn有了困意。

他扭头看了眼司机兼跑腿,顿时觉得挖墙脚也不是那么不耻的事情。

“你喜欢收集古董?”

纲吉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有些蒙,说:“还好吧。看眼缘,很少能遇上喜欢的。”

“喜欢什么样的?”

“诶?”纲吉还在想着怎么超车,傻傻的想了两秒:“沿海城市制作的吧,或者是有海洋类图案的。材料会比较特别,风格多变,有粗犷的也有细腻精巧的。但是大部分都很大方简洁,很讨人喜欢,贴近自然的感觉很舒服。”

此时路程已过半,Reborn无聊之下起的话头,却因为不太了解古董和银器而无法接话。他看着纲吉的侧脸,好半天没说话。

男孩一直在等他的回应,却不想对方一直在看自己。突然发现这点让纲吉很是不好意思,微微脸红了,:“我记得这次活动的单子里好像有珠宝项目,可以抽空绕过去看看。”

Reborn觉得有趣,便答应了。

“啊,Reborn先生,抽屉里有给您的东西。我随便做了包装,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男人暗道真有心,在护手霜纸巾中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棕色的树皮纹方形翻盖纸盒,细细贴了几个金色的月季花贴纸。

打开来,是柔和的深米色丝绒内衬,中间居然只是个简单的木塞玻璃瓶——包装倒是不像随便做的,但是最主要的香水载体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不想打击后背的积极:“谢谢,我会用的。”

“您喜欢就好。”

啊,完蛋,是不是不应该贴花?好像大佬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04

酒店只剩下一间大床房。

纲吉在路上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提前做了交涉,在酒店前台的帮助下,成功换到了两张床的商务房间。

 

虽然觉得别扭,但是比起只有一张床的情况要好太多;Reborn在车里坐了一天也不想计较,换了身衣服自己去酒店的健身房,想要伸展自己的老腰。

天气不太好,巨大的落地窗被雨幕冲刷的极度模糊,健身房里只有Reborn一个人在跑步。机器运作的噪声,还有他规律且急促的呼吸声回响在房间里,让人觉得意外的压抑。

他停下机器,想也不会再有人加入他,打开自己运动时常听的歌单,开始做卧推。

客房里的纲吉感觉Reborn不会在那待太久,毕竟明早要早起准备。他整理好明天需要的资料便匆匆洗漱上了床,留给对方充足的使用浴室的时间,避免两个陌生男性的尴尬相处。

Reborn回来的比他预想的晚一些,但很安静的直接上床休息。纲吉没有被他打扰到,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居然离闹钟震动还有三分钟。

他躺平身体深呼吸,这有助于他清醒过来。之后他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却发现Reborn昨晚没有用卫生间。

还在疑惑这样的男神也会邋遢的不洗澡,身后想起一阵衣物摩擦声,之后是男人的问好。

“你起得好早。”

纲吉稍稍被吓了一跳,他以为他没有吵醒Reborn。除了眼底有些青色,男人并没有散发出任何不好的气味。啊,他用了健身房的浴室,是怕打扰自己入睡。

察觉到男人的贴心举动,纲吉充满歉意的说:“我想先用浴室,本来以为您会再睡一会儿的,没想到吵醒你了,抱歉。”

“和你没关系,是我睡得不安稳。”男人脱下睡觉时穿的T恤,左边的手臂明显肿了起来,“昨天不小心拉伤,太晚就没叫人处理,你帮我看看。”

纲吉手忙脚乱,又是联系酒店医生又是找冰块,总算确定了Reborn并没有伤及韧带和骨头。刚刚松了一口气,两人才发现距离展会开始只有两个小时。

时间紧迫,纲吉不得不和Reborn共用一个浴室,场面稍稍有些尴尬。可Reborn并不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毕竟是特殊情况,忙着收拾自己都来不及,哪有精力去关注纲吉的屁股和胸。

匆匆吃过早饭,两人精神焕发坐进车里,往会场开去。

 

路上,Reborn主动问起纲吉昨天高速上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前面会发生车祸的。”

纲吉迟疑了,随即说道:“我看前面那辆车的尾灯坏了,也有几处擦痕,应该是最近出过事故但是没有修理。看上去没大碍,但其实已经有点问题了吧。我感觉不太对,就减速离远了一点。没想到真的出事了,万幸我们都没事。”

Reborn对这个答复不是特别满意,因为纲吉突然减速并驶入紧急停靠带是毫无预兆的,事前并没向他提及任何关于肇事车辆反常的事情。

“真巧,还好那时候你眼睛不舒服停了下来。”

“是啊,真巧。”

 

05

展会现场没有公司自己的准备室,毕竟香水厂商不需要模特,自然也就不需要化妆间。

纲吉作为一个初次担任助理的小时工,很有素质的霸占了男士卫生间。

他在门口强行挂上自己带来的“清洁中、请稍后”字样的牌子,从随身携带的黑色迷之大包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美容美发用品,甚至还有一个蒸汽小熨斗。男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临时助理能有这份心思,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细心过头。

他先是帮Reborn整理了西装和帽子,随后为男人重新打整了领带和手巾。在检查过袖口和其他一切配饰完美无缺后,纲吉抬头朝着对方一笑。

 

“好了Reborn先生,请您到那边的休息室等待开场,我去看一看有没有什需么要帮忙的地方,过会儿来展位跟您回合,有情况电话联系。”

Reborn先是看他对着自己折腾,本想制止陌生人对自己上下其手的行为,但纲吉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封闭的车内,男孩自己调制的香薰将这股味道掩盖了;现在卫生间里只有一丝常见的熏香,才使得纲吉身上清冽素雅的味道顺着他的动作从衣领袖口漏出,飘进Reborn的鼻子。

直到闻了个够,纲吉也把他自己的衣着整理妥当了,才开口问道: “你身涂了什么?”

纲吉收拾好自己的客户,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衣着,漫不经心道:“公司正在开发的产品,还没有定下名字和确切香调。今天想穿出去试试口碑,看反馈再决定是否需要继续研发。”

“你昨天给我的那个呢?起名了吗?。”

男孩通过镜子直视着Reborn镜像中的眼睛,Reborn也同样通过镜像看着纲吉的。

片刻之后,他回过头来说:“没有呢,您要是有什么想法请一定要告诉我。”

啧啧,听起来像是某人的事业心。

 

平淡无奇的实习大学生,面容温和到令人丧失戒备感。Reborn亲眼看到他凭借一个笑容便在加油站拿了两份免费午餐券,就连Reborn也险些被套入免费替他宣传的陷阱里——即使对方明目张胆的这么说了,Reborn觉得纲吉的提议和小小请求也不算过分——这两天的相处让他认为沢田纲吉其人品上佳,其作品也是值得他在各位行家中提上一两句的。

“好,我会帮你想想看。”

听罢,纲吉镜中的眼睛笑了起来,是套路别人被发现的那种笑容。他随即转过身,朝着Reborn鞠了个躬,抬起头又是普通的温和笑脸。

“我就知道Reborn先生会答应。见到您是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能和您相处合拍。”

确实,纲吉非常会照顾他人的感受和习惯,同时也感受不到他刻意的尊重和疏离。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也能给自己非常贴心和自在的独处环境。

沢田纲吉虽然年少,但贵在会察言观色,也很擅长聊天。既能不动声色地传达出自己的意见,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人的需求,并尽快安排下去。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毕业,但相信今后必定是行业中的佼佼者。虽然专业方面经验欠缺很多,审美方面需要提高;但他似乎干劲十足,而他可融合性极佳的性格能帮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平稳,也会比常人进步得更迅速。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是个很认真的人,希望接下来几天能一切顺利。”

纲吉听了其实不是很高兴,毕竟Reborn此时的口气和之前并无不同,也表情只是看到了合眼缘衣服似的不惊不喜。

Reborn感觉到纲吉似乎被自己的评价搞得略微泄气,心中好笑,却也不好再说别的话以免被敏感的纲吉当成安慰,让他更加伤自尊。

男人向前一步,拍了拍他有些耷拉的肩膀。压了压声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像抚慰:“我们今天都有的忙,打起……”

贴了“清洁误入”牌子的男士卫生间居然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Reborn糟糕的辩解。

他一边略略后悔为何不早些说出“我挺看好你”之类的陈词,一边有些恼火的瞪着来人。

 

那眼神让破门而入的迪诺内心颤抖了一下,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好气氛。随即待他看清里边霸占厕所十几分钟的两人,一个是过去的校友,,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讨厌鬼。结合两人表情还有那只突兀的手,活活像是撞见了上司对实习生实施潜规则的犯罪现场。

“你们在干什么?”

话刚问出口,迪诺觉得更加不对了——这个场景怎么被自己搞成了捉奸现场?

 

06

纲吉因为期许更高的评价而有点沮丧,不过Reborn接下来的话本已经把他往正经轨道上拉,毕竟今天于他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天。本来想顺势说两句工作上的事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谁知被熟人闯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解释,身旁的男人收回肩上的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你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吗?”

Reborn冷冷一句话堵的迪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内急不行吗我?后面还一大堆人内急呢OK?你们这么没有公德心还好意思吼我?

趁着迪诺在纠结是否要把不优雅的词句放倒台面上来,纲吉已经飞快收拾好那些东西,侧身堵在了脸色都不太好的两人之间。

“迪诺你怎么在这?我记得宣传材料上没有你啊。”

高大的男子见到阔别已久的好友也不想扫兴,匆匆约定了再见的时间地点便扎进一旁的隔间里解决个人问题。

 

已经看出两人之间肯定没什么好事,纲吉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般带着Reborn往自己家的展位走去。说是一家公司的小型发布会,但其实免不了请上当地有名的一些厂家或者供应商。

为了产生足够的利润,主办方自然会高价请出话题人物便于拉赞助——例如Reborn这样的行家,例如迪诺这样的当红模特,例如密鲁菲奥雷这样的新晋珠宝商。

迪诺是顶替被暴风雨困住无法前来的模特,隶属同一公司的他刚好在附近接私活,便被公司拉过来凑数。

但由于原定要来参加的那位和迪诺风格差异太大,密鲁菲奥雷的负责人正纠结商品和模特不搭,在自家展区里撕纸泄愤。

路过的纲吉不由得看了几眼,一边小声问Reborn认不认识那人。认识Reborn的人不少,反之则不尽然。他摇头,瞥眼看了看觉得有趣,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那执行总监名叫入江正一,原本是个不太讨喜的设计师,后来不知怎么得了密鲁菲奥雷的喜欢,被高薪聘请过去坐镇。Reborn不知道其中内幕,也不希望和这个公司扯上关系,因此对于纲吉的询问随意敷衍了过去。

两人到达自己家公司的展区,工作人员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开始正式活动。纲吉虽然还是学生,但学校把他推荐给了这家名为“VAIN”的小公司实习,算是保证他毕业后有工作可以做。

VAIN刚刚成立三四年,规模很小,也没有什么知名度。这次得以和业界大头一起参展,不仅得益于刚刚买下的专业生产线,也和非商业化的盈利经营有很大关系——所以这次能请到Reborn作为嘉宾,VAIN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正因如此,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的首秀,不能出错。

沢田纲吉和营销团队非常清楚这次参展的意义,开始最后一次校对货品和解说词。Reborn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忙活,手边是杯不怎么好喝的咖啡。他没有兴趣碰,看了一会儿忙来忙去的纲吉,也开始准备自己的演讲稿。

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即将到来的毕业和实习都打起了万分精神。不同于自己那时已经崭露头角,沢田纲吉现在什么也没有,甚至被推荐到了个没什么赚头的公司。

Reborn能理解他的兢兢业业,也知道他向自己示好并不是毫无心机。愿意像这样脚踏实地的、略有才华的年轻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距离展会开始还有五分钟,VAIN这边已经完全准备妥当;纲吉也把Reborn的交接工作完成,看还有时间,便将他介绍给此次活动的总策划人。

Soleil是公司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销售经理,副业是带实习生。 因为工作相对轻松才被老板叫来安排会展。Soleil金发碧眼,浅褐色的肌肤衬得她年轻有活力,一身白色的西装又为她添了些干练。

“早上好Reborn先生。希望这次活动在时间上的更改没有给您造成麻烦。”

面对女性,Reborn向来做足礼节。他和对方握手,客气的说到:“不会,您派来的助理我很满意。我很期待这次的合作,稍稍等上一天没什么大不了。”

Soleil惊讶于纲吉能搞定这位向来不好伺候的人物,朝那边看了一眼。沢田纲吉无懈可击的微笑让她看不出任何不妥,便和Reborn随意聊了几句。内容无非是感谢邀约之类的官方言辞,等Soleil正要提及沢田纲吉时,会场乐队的演奏停了,她不得不去致辞。

开场致辞很简短,Soleil很快结束了自己的部分,最后邀请台下的Reborn来为此次VAIN的新品做介绍。纲吉随着Reborn上台,在他致意和接受掌声的同时为他调整好话筒架子的高度和角度,然后下台为他切换PPT。

台上的男人今天穿了黑色带深灰条纹的西装,却打了波浪花纹的银色领结,西装口袋里放的是水蓝色的丝巾。严肃庄重的深色西装,因为海的颜色和水的纹路点缀,带了些大自然的动感和活力——这正是此次VAIN的新品主题——磐石和水鸟。

演讲的内容两人已经预演过一两次,一切配合的非常完美。因此Reborn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Reborn在配乐中着重介绍了产品的理念,以及主要的创作灵感来源。

这些都在合同里写好的商业内容没有花费太久,倒是少不了的客套,反而让他花了不少心思去打人情牌。

纲吉在台下聚精会神听Reborn的词句和语调,看准节奏为他切换幻灯片。其中没有任何一处尴尬,行云流水配合默契。纲吉把这归功于自己的认真专注,直到全部讲话结束才放松了神经。

接下来才是展会的重头戏。

纲吉陪着Reborn去和业界大拿打招呼,顺带谈谈产品和他自己的个人事业,简单来说是Reborn在单方面挑选下一个合作对象。他在一旁看着,有些吃惊于Reborn的干脆利落。喜欢就是喜欢,不愿意就写在脸上简单拒绝。

不过也是,Reborn有才华有能力,这是他的本钱,换做别人这样的处事方式当然行不通。

——假如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就好了。

 

07

到了和迪诺约定的时间,纲吉看Reborn站久了也有些累,就问他要不要去看这次密鲁菲奥雷展出的珠宝。

Reborn记起自己答应过纲吉,便和他往隔壁展区走去。

他们老远就看见在展台上站着的迪诺,灯光打在他赤/裸的上身,金发和佩戴的珠宝首饰都在闪闪发光,耀眼而美丽。

他站得高视角好,看到纲吉往这边走来便向同事说要休息会儿。等穿过人群走到迪诺跟前,他已经取下那些价值连城的商品,正在穿衣服。

“介绍一下,这是Reborn先生,我负责跟进他的工作。”纲吉给Reborn拿了杯香槟,也递了一杯给迪诺:“这是迪诺,是我朋友,我们在大学认识的。”

纲吉给自己倒了杯水,三人就这么碰了杯。

找了椅子坐下,最先开口的是迪诺,他问纲吉:“你要是有看上的东西可以试戴。”

“还没呢,我先看看。你和Reborn先生怎么回事,是有什么过节吗?”

纲吉以为Reborn没听到,其实不然。男人冷淡的替迪诺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前密鲁菲奥雷和我谈生意,饭桌上他喝多了;我拒绝了,但是他似乎格外不爽,非要和我拼酒,结果吐了我一身。”

听上去特别像是迪诺会干出来的事,纲吉也没法评价。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您别在意。”

“哼,”男人看着对面有些窘迫的高大男子,换了个彼此都不会尴尬的话题:“预定的那个模特没来,你们总监不太高兴?”

金发的模特先生对此也很无奈:“天气原因,没有办法嘛。”

“之前预定是谁啊,我认识吗?”纲吉边问边翻起了展会的小册子,看到密鲁费奥雷那页的介绍和配图,也就知道为何入江正一会跳脚了。

照片里的模特是云雀恭弥,一张亚裔面孔。无论身段还是风情都和迪诺千差万别,临时出差错难怪设计师头大。

“应该没有吧,我都没见过。”迪诺从展柜下面翻出几本小册子递给Reborn和纲吉,让他们自己挑,自己在旁边不时回答他们的提问。

此次密鲁菲奥雷的主题也和自然有关,不过是元素系列的“雷雨云”。

Reborn没有打开自己的手里的册子,站在纲吉身边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图片。香水的设计包括瓶身,结构设计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入江正一的确担得起密鲁菲奥雷挖的墙脚,这次展出的作品除了标配的首饰五件套,还有一些小巧的摆件儿。用的材料不用说当然是最好的宝石和工艺,但优秀在线条漂亮出众,带有很强的个人色彩。虽然是雷电、雨水和云朵这样的主题,却被他规整出独到的动感和协调感。

首饰纲吉不感兴趣,只是纯粹欣赏而已,毕竟自己收藏也没有什么用处。倒是其中一个摆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弧度光滑圆润的橄榄状云朵上,斜角立起一枚不规则的刺状闪电,一排交错的水滴顺着闪电落入底部的圆球上,其中一滴仅仅没入一半,另一滴半坠不坠,动态十足;水滴是白水晶和浅色宝石,看起来非常有趣。

纲吉问身后的Reborn:“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男人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很有想法。”

入江正一认出了Reborn,向他问好,Reborn也不温不火的和他聊了几句。当问及纲吉的身份时,Soleil找了许久Reborn,她寻着人走了过来,五人正好凑了一桌饭。

几人互相介绍完身份,就地叫了外卖打算边吃边聊。会场提供的小食酒水不过是礼节性的配备,不足以填饱肚子。

入江正一:“是吗,原来是临时配给你的跑腿。看你们这么合拍,我还以为是你找了个助理。”

Reborn: “你知道我的。不过这小子人不错,你既然提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Soleil: “Reborn先生,小纲可是与我们签了合约的,这主意还是不要打的好。”

迪诺:“我也是这么觉得。纲吉你这几天一定没少受委屈,是吧。”

也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纲吉看看在座四人,最后又看了看Reborn:“您是想要我给您做助理吗?”

男人没有回答,喝了一大口外卖里的无糖可乐,把自己没吃完的炸鸡推给了纲吉:“多吃点,早上忙吃的太随便。”

“嗯,谢谢。”

 

08

这顿饭吃的有点小尴尬,不过Soleil看出来Reborn是真的有几分想要挖走纲吉,正想要不要请纲吉开口把Reborn纳入麾下。不止是VAIN在动心思,入江正一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合作,不仅是因为Reborn,也因为他觉得纲吉很适合为他们另一批正在计划中的珠宝做宣传。

Soleil并不意外入江正一会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但是她很是个很尊重他人意见的人,自然不会用些奇奇怪怪的手段。

纲吉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也似乎看不出两人的较劲,正在纠结要不要买下那个看中的小摆件,咬着吸管陷进了左右两难的境地。

“买呗,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迪诺嚼着鸡胸肉说话有点听不清:“你不是一直挺喜欢这类的吗。”

“但是贵嘛。我看了看是铂金镶宝石的,那个大小和重量肯定不便宜。”

“也不是非买不可,你过几天要是还没改主意就给我发短信,我下个星期发工资。”

“嘿嘿,谢啦。感觉你赚得不少啊,怎么就是不红。”

“滚滚滚,有钱赚就不错了。你别忘了寄点身体乳到我家啊,我的快用完了。”

“切,难怪你这么积极给我推销,想要白拿我的产品就直说。”

迪诺很是不要脸的贱笑:“哪里白拿,不是说了接济你吗,”他看纲吉杯子空了,就请入江正一帮忙拿个喝的,结果对方递了罐碳酸饮料过来。

“没水了?”

“嗯,”入江正一擦擦手就要站起来去取,“要水吗?我去找找。”

沢田纲吉不好意思麻烦他人,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说:“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回去找。”

Soleil一看表,是时候准备撤展事宜了。晚上各处都是饭局酒局,并不是不能再见。

“我看时间不早了,有什么晚上再谈吧。”

Reborn和Soleil聊得还算投机,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和众人打过招呼便去了洗手间,待他回到VAIN的展区却还没看到纲吉。

直到他收拾好自己的全部物品纲吉才回来,而且立刻翻出自己带来的瓶装水咕咚咕咚,竟然一口气干掉了。

“有这么渴?”

纲吉捏着塑料瓶看着他,没想到Reborn会问这种问题,答到:“……炸鸡太咸了。”

Reborn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就问他刚刚干嘛去了。

“帮忙收拾餐盒。”

沢田纲吉真是细心过头了。比起自己的干脆利落,还是这样的性格人缘更好吧。

稍稍会做人些,又有才能。加上相貌独有韵味,也难怪被人动了心思。Reborn向来不喜欢被人捷足先登,他看了看身边没有旁人,心里定了主意。

“一会儿怎么安排?”

男孩笑了,停下手中拧开另外一瓶水的手:“您才是公司请的嘉宾,我是您的小助理,怎么轮到您来问我行程了?”

Reborn一摊手,说: “无所谓,若是VAIN不要求出席今晚的酒席,我就不去。”

“我不喝酒,既然您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

“看出来了,” Reborn指的是纲吉居然不碰上好的香槟:“不去也好。”

“那您有什么打算吗?合同包含的内容您已经完成,是有什么私事要处理?”

“没什么特别的。我本想在达里尔游览一番,但是天气不好;菲林我不熟,就在酒店看电影喝酒好了。”

“您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也不喜欢。菲林我来的次数不少,不如我带您随便看看?”

纲吉说话间又喝完了一瓶水,嘴唇却还是略微干燥。Reborn看了一眼,问他:“你的工作也结束了吧,没必要陪我。”

“行程结束前前您都归我管,我当然要作陪。”

纲吉的回答Reborn很受用,坐在一旁等他整理东西。少年穿着很简单的衬衫和马甲,不算正式却也避免了正装的死板;毕竟他现在这个年纪穿正装还有些早,纲吉又长着一张过于年轻的脸,这样轻巧的装束更适合他。

衣服只要搭配得体,无需多贵重就已经很抓人眼球。Reborn早起后便专注于工作上的事,现在才有闲暇打量他。

简洁清爽的白衬衫黑马甲除外,《神奈川冲浪里》图案、绸缎制作的领带,还有以白鹤为雏形设计的领带夹,都搭配得很契合今天的主题,同时与他的大和血统格外相称。沢田纲吉心细如发,又很会替他人着想,温和的性格,就连声音也很平和;一朝接触,如同湿润的海风,夹着大海的暖意,让人不住想久留。

——些许是水喝的多,整个人温柔如水了吧。

柜子另一端的纲吉思考着吃饭的店家,丝毫不知男人心里的打算。

 

09

忙完所有撤展事宜已经临近八点,两人回酒店放下东西稍事休息,纲吉载着Reborn开往自己常去的店。

住宅区旁边的海鲜餐厅是可以穿着牛仔裤入场的,两人都换了不那么隆重的衣服。Reborn却也不愿意太随便,只是把西装外套和领结脱下,换了件V领针织衫。纲吉则干脆换穿上T恤和球鞋,轻松自在地走在街上。

“啊好冷好冷,明明已经四月了。”纲吉缩着脖子,哈气搓着手取暖。

“小孩怎么会怕冷?”

嘴巴真毒……

这两天相处下来Reborn的性子他也摸了个大概,知道他只是拿自己打趣,也没跟他认真:“是是是,要像你这样的大叔身强体健才好。”

前面没几步就是餐厅,两人走进有些陈旧的店里,随意找了座位坐下。

“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你比我熟,随便点。”

纲吉猜想,以Reborn的品味定是个在食物方面很挑剔的人:“Reborn先生是信任我、还是不挑食?”

沢田纲吉善于体察人心,这次却都没有猜对。

“吃掉食物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美味纵然可以尽情享受,难以下咽也无妨。”

不想会得到如此消极的答案,少年哑然,却很快做出回应:“一个人久了就会觉得做什么都没兴趣。您再怎么享受孤独,偶尔约人喝茶调剂一下也不错。”

一针见血的话语宛如剖开橙子的利刃,果肉一览无余,就连有内里有几颗籽都被人一一挑出。

Reborn“啪”地将水杯磕在桌子上,皱眉看着纲吉。

男人印象中一向小心翼翼的少年此时没有躲开他的眼神,微微笑着将Reborn的杯子加满茶水,缓声说到:“你喜欢鱼虾多些,还是贝类?”

 

沢田纲吉此刻就像反转的仙人掌,如同藏针的海绵,柔软多汁的柔和外表下全是锋芒;攻击被软绵绵地吸收掉不留痕迹,太过用力去破坏反而自找没趣。

“只要你还在这行,我会让你无路可走。”

“现在可是非工作时段,Reborn先生是要公私不分吗?我们可是朋友诶。”

“我没有朋友。就算有,也不会有你这样口无遮拦的朋友。”

“凡事总有先例嘛。”

纲吉全程笑脸,接住了Reborn可怕的视线,在触摸板上随意点了几道菜,等待着Reborn的下一句话。

“之前看不出来你的谨慎谦卑都是演技。”

“工作而已,你可以把这称作敬业。”

 

Reborn喝口热茶,透过眼前缥缈的水汽注视着被模糊的少年面容。在不知何时消失的敬称里,男人意识到他对沢田纲吉的认知不足、定义下太早——对方远远比那副皮囊要有趣得多。

 

前菜上的很快,油醋酱汁浇在简单的三文鱼沙拉上,颜色搭配让人食欲大增,粉嫩的生鱼片一眼就能看出非常新鲜。

“他家的油醋酱加了新鲜柚子皮碎,你一定会喜欢。”

纲吉把玻璃浅碗往Reborn跟前一推,自己却先动了筷子。

Reborn想他应该是饿了,毕竟这一天过得不算轻松,也就不与他计较,夹了一筷子细细咀嚼。

柚子的香气为肥美的鱼肉去腥解腻,清脆爽口的蔬菜夹杂其间,油醋比例调和增添风味,不时咬碎的芝麻粒在齿间爆开;鱼肉软糯,时蔬脆爽,配料搭得别出心裁,味蕾在这一瞬间齐齐绽放,口中似乎有烟花炸开。

听上去奇怪,但的确很特别。

“还不错。”

“是吧。他家贵在食材新鲜,吃寿司就这点最重要。”

Reborn说不上喜欢寿司,但这次却有点期待。

诚如纲吉所说,握寿司和手卷的水准都很高,炒面也很好吃。饱腹让人产生幸福感,美味的食物让Reborn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糟,饭吃到一半,便想起自己好像有事情要做。

“你将来怎么打算。”

“诶?当然是完成毕业作品和论文,然后进VAIN工作啊。”

“你可以进更好的公司,VAIN于你屈才了。”

“公司大竞争也大,小地方比较适合我。”

“哦?”男人把碗底的汤喝干净,“你是真喜欢这行。”

“算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蛮有趣,还能遇到像Reborn你这样的人。”

“名利双收谁都想,你倒清高得很。”

“还好吧,大概和Reborn先生一样的想法就是了。”

没有回答,二人相视一笑——此刻已经不需要言语多嘴,该说的都了然于心。

 

食不言寝不语,Reborn问清自己想问的自然不再说话;纲吉很久来一次这家店,应付完节节逼问的男人,自然胃口大开,敞开胸怀包容下两人份的刺身拼盘。

年轻人正在长身体,吃的多也是常事。亚洲人的基因天赋让他看上去极其年轻,好像还未成年,实在令人嫉妒。

沢田纲吉还沉浸在美味的食物中不能自拔,正想叫第三份,却发现对面的Reborn早已用完饭,就连茶都喝过两杯,正舒舒服服靠在椅子里看着自己。

“……我吃饱了。”糟糕,真是没礼貌的行为,居然还被人看在眼里。

Reborn笑了,单纯觉得年轻真好。

“走吧,时间不早了。”

 

两人这顿饭吃得很是满意,纲吉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还在打嗝。Reborn则趁机买了单,又替纲吉要了一份柠檬水。

 

“谢谢。”

一杯水让纲吉消食解腻,舒坦得差点在椅子里睡着了。Reborn起身要走,纲吉这意识到被客户抢着买了单,脑子也清醒过来。

“诶诶诶,怎么这样……明明我可以报销的呀。这样我会被上面说的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门,纲吉还在碎碎念。男人在他身后点了根烟,掏出收据给递给他:“写了你的名字。”

纲吉眼里两行清泪,心想这也太会撩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基因造就了这样的男人。还沉浸在男人的温柔不能自拔,对方已经要走了自己的车钥匙,不容拒绝的开车载两人回酒店。

“这两天一直是你开车,我来吧。”

沢田纲吉酒足饭饱,紧绷了几天神经一松懈,此刻困倦不已。想来这样的状态开车也不安全,就随了Reborn的意,往副驾驶一靠,竟在颠簸中睡了过去。

 

10

能看出少年连眼皮子都在打架,Reborn把车开得尽量平稳,到酒店才发现对方睡得迷糊,连话都没法儿说清,扶回到房间居然立刻砸进床里呼呼大睡。

Reborn洗漱完毕,看一眼纲吉睡得不算舒服,就想帮他把外套脱了,却意外发现纲吉浑身发烫。

一模额头滚烫得不行,Reborn这才明白纲吉的困倦有一部分是来自于疾病。

“醒醒,沢田纲吉,醒醒。”

Reborn想把他叫醒吃药,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对方连意识都没有了。他想到男孩这病来的毫无预兆,一没淋雨二没着凉,很有可能是发病。

 

检查过纲吉的钱包没有任何说明的纸条,随身物品里也没有什么药盒药片。仔细想过今天纲吉所入口的东西,排除了食物中毒和急病的可能,Reborn反倒安心了一些。

他回到床边,把纲吉摆弄到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垫了枕头在他头下,想着让酒店叫个医生上来看看。

昏睡中的沢田纲吉嗅到了Reborn身上未干的水汽,湿润温和的气息让他稍稍清醒了些,张口吐了几个音节。

“……水。

嗯,还有意识就行,不是大事。Reborn联系酒店前台,要了退烧药和冰块,倒了杯水扶着纲吉的头给他灌下去。

沢田纲吉迷迷糊糊,浑身热得难受。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一杯水根本满足不了他此时此刻的需求。

小孩儿浑身烫得快要灼伤Reborn的手,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纲吉的体温不对劲。他没什么医学方面的知识,只能想办法先把纲吉安置好再去找人。

 

弯腰替纲吉整理好枕头,Reborn正要起身的时候,发梢未干的水珠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脖子,落在了纲吉的脸上。

对水的渴求使得纲吉本能的做出反应,烧糊涂的脑子下意识带动身体,伸手抱住了水源。烧红的脸颊贴上了男人湿润的头发和侧脸,贪恋的蹭了满脸水珠,餍足的叹了口气。

Reborn把人拉开的时候,红着脸满眼水汽的少年伸出舌头,舔去了唇边来自Reborn身上的水珠。

“嗯,Reborn先生……帮我、帮我准备下浴室好不好?冷水就好。”

 

被这样突然袭击实在意外。Reborn吃惊之余却没有多问,把人按回床上躲开了耳边滚烫的吐息。看样子纲吉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他知道怎么处理,先按他的方法做吧,反正医生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简单的冲洗过浴缸,Reborn把开关开到最大放起水来,哗啦啦吵得不行,整个房间都在轰隆隆。纲吉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听到水声立马跳了起来,连滚带爬扶着墙进了浴室。

“你等会儿,”Reborn看他刚才还半死不活只剩喘气了,怎么现在有力气站起来:“我叫了医生,你先……”

沢田纲吉此刻脑子已是一团浆糊,不仅Reborn的声音不甚清晰,眼里除了浴缸什么也没有剩下。

他抓着墙上突出的装饰雕塑,朝着浴缸缓慢前进,离浴缸只差一步却再没有了力气,干脆直接手上脱力,头朝下栽了进去。

Reborn在一旁看得傻了,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待会儿一定要向他询问清楚。本想让纲吉把衣服脱了再进去,没想到对方一时腿软,眼看就要摔倒。

男人伸手去拦他,却低估了下落的力量,没能抓住纲吉;虽然得到了一定的缓冲,但纲吉还是摔进了半满的浴缸。

酒店的浴缸不算大,Reborn又离得太近,实实在在收下了一整波伤害,刚刚洗完澡的他再次湿得彻彻底底。

“……真麻烦。”

待Reborn抹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却发现纲吉竟然脸朝下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他慌忙蹲下把人翻过来,扒开头发露出纲吉的脸。看他脸色正常不少,体温也降下来。此刻呼吸平缓,应该死不了。

 

Reborn被纲吉这一连串反常的行为搞得不知所谓,也不清楚他是烧糊涂了、还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症。总之症状没有一开始那么剧烈,应该算是平安无事。男人把水龙头关掉,瞬间寂静下来的浴室只剩水滴嗒嘀嗒的声音。

 

沢田纲吉此刻稍微清醒了一些,在泡进水里后就已将情况捋清楚大半。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法儿睁眼。他假装自己仍在昏睡中,内心的危机处理部门乱成一团,无数小人跑来跑去不知该如何自处慌乱之中,一本《完美说谎100种》被找了出来;无形的手飞速翻页,试图从里面挖出个能让Reborn满意接受的例子。

完蛋了……

今天吃了垃圾食品,本来以为猛灌几瓶水就会没事。看看现在这难以处理的状况,沢田纲吉后悔莫及。炸鸡好吃,可不要贪嘴啊。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症状了,鬼知道吃个炸鸡就成这样。不过,鬼要是知道结局,应该会劝告纲吉死也不要吃的吧。

 

身边朋友没有一个在境内,没有谁能替自己处理现在这种状况。Reborn何等眼力,教科书般的应对根本不适用。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Reborn找了块浴巾团成团,想当做枕头给纲吉用。装晕的纲吉感觉到头被抬起,失去了视觉的他无法得知发生了什么。不清楚状况的他只能放松肌肉任由对方处置,结果下一秒,男人松开了手。怀里的脑袋自由落体,哐当一声砸在了浴的边沿。

“嘶——好痛!!”

“醒了就起来,”睫毛那么长还一颤一颤,根本就是还醒着。Reborn狠狠摔了纲吉的后脑勺,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瞪着浴缸里的家伙:“还有有精力装死,啊?”

完了。

Reborn生气了。

纲吉睁开眼睛,又闭上。

呜哇,Reborn先生脸色好可怕。关键是他还裸着上身,应该是嫌湿衣服穿着不舒服所以脱掉了。纲吉睁眼也不是,继续装死也不是。

非礼勿视也好,逃避现状也好,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与其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不如死个清楚明白。

他把自己从浴缸底部撑起来,背对着Reborn坐在浴缸里,面对水蓝色的马赛克瓷砖开口:

“那个……抱歉哈Reborn先生,把你弄湿了。”

“解释。”

“……醉了有点晕。”

“晚饭没喝酒。”

“有点发烧其实我……”

“我就问你自己信不信。”

Reborn不信,纲吉当然也不信。他不敢看对方,也不敢说真话。

Reborn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自然没什么好脾气地朝他湿哒哒的背影甩眼刀子。罕见病症是不可能了,但说谎装病是跑不掉的。

纲吉把哀怨都凝结起来,化为一口气,憋在胸中许久,最终吐了出来。

“我是被养父母从路边捡到的,当时都快夭折了。从小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病,也查不出是什么问题。会突然浑身发烫,神志不清,只有泡凉水能缓解。其实距离上一次发病就已经很久,我以为不会再犯的……没想到给Reborn先生添麻烦了。”

沢田纲吉一口气说完,终于转身面对现实。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直勾勾的看着Reborn的眼睛。浑身湿透蹲在浴缸里,再加上可怜巴巴的眼神,实在是真诚得很。

这两天接触下来,他们从未如此久的注视过对方的脸。

Reborn此刻才发现,这个少年除了声音和气味令人难忘味,还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如同陈年蜜蜡,上乘的棕色中剔透出金色的光点,汇聚着千百年的精华。

Reborn沉默良久,将男孩欲盖弥彰的谎言当成是维护自尊心,并不打算继续追究。

“我认识个神棍医生,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眼见男人转身离去,纲吉立马从浴缸里爬出来。身上的衣服是不能再穿,Reborn似乎也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纲吉放宽心把自己扒光洗了个澡,顺带清理好浴室。

等他穿好衣服到卧室,Reborn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看材料。

“您的湿衣服要我拿去送洗吗?”

男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不离纸张,用下巴指了指门后的角落。纲吉乖乖照办,拿着一筐湿衣服去了洗衣间。速洗和烘干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纲吉就坐在旁边等。

十分钟之后,洗衣机发出滴滴声。纲吉打开门准备把它们放进烘干机,却听到洗衣机的滴滴声并未停止。纲吉以为是故障,结果仔细听来是自己的手机来电。

“喂。”

“这样啊。有多严重。”

“好的,你别担心,我马上回来处理。”

 

11

Reborn没有等到纲吉回来便睡了,但他给的香水滴在枕边陪伴Reborn一夜好眠。等窗帘缝里的阳光把他唤醒,男人才意识到那个少年一夜未归,而且人已经不见了。

男人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刷牙一边给纲吉的手机打电话。

“早上好,我是……”

“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短促的停顿后,礼貌的回答道:“您好Reborn先生,我是Soleil。”

Reborn眉头紧锁:“他人呢。”

那边的女性迟疑了一会儿,“您是说沢田?昨晚他说有急事,连夜回了达里尔。”

挂断电话,Reborn相当烦躁。他也不是道这种不愉快从何而来,就连完美的睡眠都没能消减一分这种烦躁。他重新躺回床上,枕头上还残存一丝香气。Reborn闭眼深呼吸,就这么躺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看眼时间,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应该准备收拾行李了。Reborn拉开窗帘,阳光正好。他在收拾行李时看到桌上留了纸条。

沢田纲吉为没能亲自告别而表示歉意,说明了衣服的下落和去机场的安排车辆——唯独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

留下的手机号是工作用,这点让Reborn极其不悦。他把纸条一揉扔进了垃圾桶。他再次掏出手机想给Soleil打电话问明沢田纲吉的联系方式,却在拨出号码之后挂断了。

他要当面去问。

 

 

12

沢田纲吉火急火燎赶回家,收拾了东西就往学校奔去。昨天晚饭时分,学校的实验室遭人入室。学校保卫科一清算出损失,就通过教授联系上了他。

沢田纲吉成绩出挑,却不讨教授喜欢;实验室和教室的管理工作麻烦又花时间,落到他头上也不奇怪。

“教授,我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Amber当初不愿浪费几个得意门生的时间,随手就把这事儿交给纲吉处理;平日没有花精力在他身上,见面也少,此刻出了事才想起他来。听说好像内定给了个没前途的小公司,作为学生还算乖巧省心。

“不急,你先喝口水。”

Amber虽觉得泽田不讨人喜欢,却也没给他找过麻烦;此刻看他熬夜赶回来应该累得够呛,也不愿苛责。

“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责任不在你,不用担心。”

“嗯,”纲吉调整好呼吸,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想知道丢了些什么,器材有无损坏。”

“这要你去看看才知道,放假前最后一次列清单是你做的。”

“单子上那些就是全部,少了的就是丢了的。”

印象中温和听话的学生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他的话在Amber听起来不太客气。他简单的交代完事情就让纲吉去处理,自己和另一个学生还有约,不想浪费时间。

一向不喜欢这位教授势利的行为,纲吉也不愿和他多说,随意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了。Amber问他:“你的毕业作品准备得怎么样?”

“反正还有一年时间,我慢慢琢磨。”

“嗯,那你去吧。”

纲吉听完心里蔑视得轻哼了一声。真希望自己能有个懂得他的老师,能引导自己理解自己。不过也无所谓了,为名声而活的人又怎么会试图理解自己。

老师老师,挂个名称而已。听闻学生毫无头绪,连最基础的“不懂来找我”都懒得客套。也不知是放心,还是不愿用心。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晃到出事的几间实验室。玻璃没碎,也不是想象中的一片狼藉。看了保卫科列出的单子,不过是丢了几种香料,还有一些文件书籍,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纲吉郁闷的把单子叠好放回口袋,一边叹气。

担心自己最喜欢器材和几味稀有香料丢失,少年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本以为能把Reborn的工作圆满完成,至少应该送他到机场的,结果因为这种小事情被教授叫回来。

糟心。都什么老师啊,真是讨厌。

沢田纲吉满腔郁结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没名没姓没背景。他见没什么事情可担心,想先回家补觉。掏出手机看时间,突然想起应该跟Reborn联系一下。昨晚回到房间见Reborn已经熟睡便没有打扰他,而是写了字条。

其实这样不太正式,他心想还是说清楚一下比较好。他拨出Reborn的电话,却无人接听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啊,是工作用号码。”

 

13

夏天来得很快,海边的雨季向来不长久,只剩下炎炎烈日和沙滩美景。上一周还被飓风袭击的达里尔,这周的气温已经接近三十度。纲吉终日待在冷饮店打工,享受有偿的空调;下班了就到海边的酒吧兼职,泡在泳池里帮客人倒酒。

日子过得规律,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三个月的假期飞快流逝,沢田纲吉也乐得享受阳光和海水。只是偶尔想起Reborn,后悔当初太急没有来得及留下私人的联系方式。纲吉后来给Reborn发过邮件,也找过Soleil,却都没能得到回应。

Reborn再怎么欣赏自己,却不是最耀眼最值得花时间去社交的人吧。圈内占有一席之地的特殊存在,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好感就帮助无名小卒。

 

“也好,”沢田纲吉对自己说:“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

晌午的日头不再那么毒辣的时候,夜晚也开始变凉了。新学期即将开始,沢田纲吉提前一周辞去了所有工作,结清工资,整合材料准备他的毕业作品。

开课前的周末纲吉到学校去核对教室安排,意外遇上了熟识的学妹。

“小春今天怎么在学校。”

“啊,下午好呀学长,”女孩儿朝他打招呼:“学校新聘了客席教授,我带他看下办公室,顺带熟悉下学校。”

“这样啊,你的话一定能给新教授留下好印象。”

小春大方一笑,说:“新教授可帅,阿纲学长见到一定会吃惊的。”

“噗,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会为帅哥感到吃惊啊。”

“才不是帅哥,是帅大叔。”

“大叔也一样。”

“见到人你就知道啦。”

纲吉拗不过,说:“你说是就是吧,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孩子在想什么。”

 

第二天早晨,纲吉刚在停车场熄火,排在他后面的车停在他了他旁边的车位。引擎轰鸣低沉悦耳,线条漂亮的车身引得纲吉侧头去看。

那是一辆价值纲吉小破车十倍的超跑,但从型号到颜色还有车牌都是纲吉经手挑选操办的。

诚如小春所言,沢田纲吉的确对新来的帅教授目瞪口呆。

“嗯?看傻了?”

男人笑着看他的傻样,摘下了墨镜:“你不是选了高等材料课吗,怎么连授课老师都不认识?”

黑车,黑西装,黑礼帽,就连眼睛也近乎于黑色。男人铁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折射出银色的视线,柔和而戏谑,就像是望着期盼已久的陈酿在眼前开启泥封,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品尝。

沢田纲吉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从车里出来,走到Reborn面前向他伸出手:“能成为您的学生,我感到非常荣幸。”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没有与他握手。

他把墨镜收进口袋,将手提包放在纲吉伸出的手上:“走吧。”

沢田纲吉跟着Reborn走到电梯口,突然想起书包忘在了车里,他飞快跑着回去拿,再跑着回到电梯处,生怕那人的幻影转瞬即逝,喘着粗气冲进电梯里。

Reborn按住电梯在那等他,对他的冒失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觉得可爱。

嗯?可爱?

——嗯,可爱。

14

沢田纲吉痴痴傻傻听了一早上的课,到了午休时间才搞清楚现状。

“所以说,您是向学校主动申请的?他们还接受了?”

“嗯。我开了个他们不能拒绝的条件。”

“我能问是什么吗?”

“不能。”

“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换一种工作方式。”

遭到Reborn的回绝,纲吉顿时觉得心爱的胡萝卜鸡蛋卷都不再美味。

Reborn看在眼里,却没有替人解惑的意思:“学习上的问题来者不拒,私人问题不行。”

“不是以学生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问也不可以?”

面对那双眼睛,Reborn只想说两句脏话向纲吉的父母抱怨他们的基因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我没你这样蠢的朋友。”

蠢就蠢吧,至少说Reborn破格到学校来做客席,跟他沢田纲吉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两人吃完各自的午饭,纲吉还赖在Reborn的办公室不走。

“Reborn先生住在哪里,学校安排好了吗?”

“嗯,不过我还没去看过。”

“是高速旁边的公寓吗?又吵又旧,你肯定不喜欢。”

“我本来也没指望这所穷学校能给客座教授配什么好房间。”

纲吉笑嘻嘻的朝Reborn提出邀请:“我的室友下个星期搬走,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去看看。地方清净整洁,我也不是个讨人厌的室友。唯一不足的话,就是隔音不太好,而且……”

“好。”

在这干脆的回答之后,Reborn登堂入室。

他霸占了大部分储藏空间、唯一的车库位置,还有沢田纲吉最喜欢的沙发。不仅空间,Reborn还占据了沢田纲吉大量的时间。

学校课程也好,回公寓后的相处也好,吃饭也好,挑选香料也好,替Reborn做午饭便当也好,他的整个宇宙仿佛和Reborn的宇宙连在一起,在每一个领域都有交集。

这两个月中,两人几乎没有磨合的过程。他们互相学习彼此的习惯,接受彼此的偏好,还有了解彼此的过去。

Reborn不喜欢吵闹,而纲吉虽然看起来活力满满却有冥想的习惯。他每周末都会点起熏香或者蜡烛,倒杯茶在泡澡的时候一边看书一边喝,然后躺着冥想直到水温彻底变凉。

有一次沢田纲吉睡着了,Reborn以为他又犯了上次的病,情急之下把门把手卸了下来闯进去,才发现他这样的怪癖。

“你是老头子吗?泡澡泡到睡着。”

Reborn靠在门边,隔着氤氲水汽嘲笑纲吉的兴趣。纲吉拉起浴帘挡住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尤其是下半身的尾巴。

“你这样天天午睡的家伙才是老头子,我泡澡冥想是为了修身养性好不好。”

“请你出去Reborn先生,”少年的口气很糟糕:“今后我会避免睡着让你担心。而且,你有自己的浴室,以后不要走错了。”

Reborn挑眉,眯起眼睛研究了纲吉铁青的脸一秒,关门离开。

清新海盐和鼠尾草的味道还留在鼻腔,Reborn站在门口想再多感受一点湿润的水汽。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沢田纲吉的手臂上有那么一瞬间,闪耀着异常耀眼的光泽。

一墙之隔的少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松开抓住浴帘的手,不愿让Reborn看到的下半身胡乱拍打着水面,发出恼人的水声。

 

Reborn的出现让纲吉兴奋,与他的重逢令人惊喜,与他的相处让人身心愉快——也让他不安。

 

15

沢田纲吉引狼入室,却甘之如饴。

因此,他生活中的时间感更加模糊;直到第一场冬雨来临,他才想起快到自己生日了。

往年都是和同学一起庆祝,之后便是去唱歌喝酒。今年不一样。Reborn和他的生日只差一天,两人已经说好要一起庆祝。

提议的人是Reborn,因此他订了家很正式的餐厅、整套海鲜晚餐、还预定了一瓶好酒。

Reborn这天没有课,他按照纲吉贴在冰箱上的步骤做了家务洗了衣服,洗好澡剃过胡子,换上简单的正装去学校旁边的小店接纲吉。

和同学胡闹了一下午,脸上还粘着奶油的沢田纲吉看到Reborn这幅派头,胡乱用T恤擦把脸钻进车里。

“别沾到车里。”

“你不说我也会小心。”

纲吉系好安全带,一边从手提袋里掏出收到的礼物拆封。有用心的也有不用心的,有贵重的礼物,也有超市买的贺卡,却不难看出纲吉的确很受欢迎。

“回去再弄,吵得我心烦。”

Reborn不喜欢开车时旁边有人做小动作,纲吉规规矩矩坐好不再出声。等红灯的时候,Reborn从脚边的储物箱里拿出个礼品袋,是密鲁菲奥雷黑底金边的包装。

“这么贵重啊。”

“别人送的你那么在意,我送的却不想收。”

“嘿嘿,不敢不敢。”

纲吉拆开包装解开丝带,木质的盒子里铺了好几层群青色的丝绒,最上面那层点缀了精巧的人造缎郁金香。里面躺着的是两人初见时、会展上纲吉心仪的白金配钻摆件。

看到包装的时候纲吉就猜到了。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纲吉去看Reborn的眼睛,对方专注于驾驶并未注意他的视线,也没有任何回应。

Reborn那天在纲吉回去找水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订单,却因为纲吉的突然离开没能及时送给他。这一点,纲吉也不难猜出来。

“你难道就是为了送我这个,不止铺垫几个月,还跑到我们学校来委屈自己?”

Reboen想否认。换个工作是真,不能说明理由也是真,但他却觉得这种说法也没有错。陌生人突然送沢田纲吉贵重礼物,他肯定会多想;但如果是来自亲近的朋友,他一定会收下。

“不要就自己拿去退。”

“要。”

纲吉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胸中澎湃不已,词句难以抒怀,最终变成一句Reborn式的感谢:“你应该去给密鲁菲奥雷做销售。”

“想得美,那种工作又累工资又低。虽然你又蠢又笨还不开窍,但看在饭做得不错的份上,这份工作凑合着干吧。”

“那以后我天天做你最讨厌的料理,你还是乘早搬出去好了。”

男人笑而不语,车子在公寓门口划了一道漂亮的U型线:“给你二十分钟收拾干净,迟了自己走着去餐厅。”

纲吉屁颠屁颠捧着盒子上了楼,那包同学送的礼物被纲吉随手放进了楼道里的募捐箱。Reborn对此很满意——他随即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因为取悦他人而感到满足了。

他喜欢就好。

 

纲吉很守时,这是Reborn喜欢他的一点。两人提前到了餐厅,七点准时入座。虽然是自己的生日,但他觉得送金主礼物作为请客吃饭的感谢很合适。

前菜和第一杯酒过后,纲吉拿出了自己给Reborn准备的礼物。

“领带?”

“嗯。虽然挑了没见你戴过的颜色,不过我有自信你会喜欢。”

Reborn能从盒子看出礼物的种类,却没有透视眼预知花样。忐忑不安的打开盒子,暗笑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很深的、咖啡色的细款领带,上面规律的排列着暗金色海螺的图案。不张扬的色彩,却会随着光线变化而折射出一丝光亮——他就知道纲吉会送和海洋相关的东西。

“我想我应该去订一套棕色的西装。”

纲吉只想到挑选色彩和花纹,却没有想过Reborn压根儿没有这类色系的西装。

“不用那么麻烦,小东西而已只是表个心意,不戴也可以。”

男人看他那表情,口气中满满的鄙视:“你往时装科大楼跑了两个星期折腾出来的东西,就只想让我拿来垫桌角?”

“噗,Reborn你不会的啦。”

Reborn展开领带问他:“这都是些什么,我只认识星螺。”

“难得你问,我可是挑了很久比对了很多资料才设计的。”

“这个是法螺,这个是万宝螺,这种格子花纹的是织纹螺,这种长角的是星螺的亚种,叫蝎螺。其实很多螺都可以食用,但是产量不高不宜养殖,例如……”

啊啊,真是,又开始了。

在纲吉滔滔不绝的叙述中,Reborn听着轻快有趣的的内容,弯起了嘴角。

 

16

最近气温越来越低,纲吉已经把衣橱里的衣服换成了秋冬款,帽子和手套准备齐全。今年气温降得突然,预定好的户外教学课被怕冷的纲吉软磨硬泡取消掉,Rebom把课挪到室内,讲了几页教材就开始放纪录片。

纲吉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边看投影边喝咖啡。家里那台有年头胶囊咖啡机运作非常完美,新鲜牛奶和优质砂糖搭配出顺滑口感,香气微淡却久久留在口中。

一小勺蜂蜜朗姆添加其中,后劲醇厚之余把咖啡原有的酸味剔除,只剩下咖啡绵长的回甘、醇酒辛辣而清冽的气息。

纲吉在超市清仓打折的时候买了便携咖啡杯,把Reborm当心头肉供起来的咖啡机物尽其用,日积月累下来就成了习惯,每天不喝足够的量似乎大脑都无法正常运作。

世界上受众最广泛的瘾症不是烟酒毒品,而是咖啡因和茶碱。沢田纲吉曾经沉迷于茶叶不可复制的香气,现下则陷在咖啡因的泥潭里不可自拔。罪魁祸首的男人嗅到了味道,盯着昏暗教室另一头的纲吉看了两眼,心想自己的存货消耗太快,还是尽快再订一批货比较好。

“沢田,你来说一下,广藿香和豆蔻最适合搭配什么调的香辛料?”

纲吉抱着杯子想了想:“沉水香或者葡萄藤这样柔和的香料,或者反之用稍微刺激些、类似胡椒之类的气味来回转。”

“不错。假设橙花油挥发效果不理想,应该如何解决。”

“放弃用橙花袖,改用提纯无味的椰子油。”

“错了,"Reborm挑眉看他:“明早写篇论述文给我,现在去办公室抄十遍课堂纪律,放学前交。”

啧,老师不高兴我喝他的宝贝咖啡。

沢田纲吉百无聊赖是有原因的,毕竟是他耍赖不愿这样的天到室外去,自然得付出代价。他昨晚已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部片子的全部章节,不仅写出十道相关问答题、还编写好参考答案,这才让Rebom取消了冬日的城郊香料厂之行。

纲吉被众人同情的目光送出教室。

自从知道自己和优雅俊美、却残暴不仁的新教授同住,他总是收到怜悯或者钦佩的目光,在学校里还有人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摇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

沢田纲吉作为受害者却不以为然,也没有为Reborn正名,面对同学的安慰仅仅用“还好”作为回应。

大家觉得他可怕才好,而不是看他眼皮打架就会放他去休息的贴心天使。

这些只有自己知道就够了。

 

纲吉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被替Rebom打扫卫生的校工打断手头在做的事。

“找我?不是找R教授吗?

“应该不是,点名道姓要找你。"

校工曾经得到过纲吉的帮助,朝他嘀咕几句:“我觉得那人是来找麻烦的,要帮你叫个校警吗?”

纲吉也觉得奇怪,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知道应该躲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决定去见见。

“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纲吉朝校工道谢,“要是R教授向您问起我,就说我去买东西了。”

他直觉认为这人来得莫名其妙,自然和莫名其妙的事情有所关联。

入江正一展会上突兀的邀请、一起毫无头绪的盗窃案、还有八月那场意外的小型车祸、隔三差五出现在周围的献血广告、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些通通让纲吉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水壶停止翻滚,纲吉一边冲咖啡一边转动脑子,想起来自己另外的另外一个手机号。他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抠出张SIM卡换上,再次开机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的邮件短信未接电话提示过后,纲吉打开软件一一查看,最后给其中某个号码打了电话。

“请帮我转给阿诺德先生。

“嗯,就说沢田给他回电话。”

那边一阵电子音,要找的人很快接听:“火烧屁股才想起我。你安逸得很啊,沢田。”

熟悉的声音让人安心,纲吉轻笑:“多亏你们辛苦工作才有今天的局面,这不也是和平的代表吗?

“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男人嗤笑: “有人找上门了吧? ”

“嗯,不过还没碰上,我只是猜测罢了。阿诺德先生有什么橄榄枝还是劳烦抛给我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纲吉没工夫闲聊,阿诺德也是。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替纲吉答疑解惑。

“你学校的盗窃案中出现了你的名字。抓到的嫌疑人指证你是主使者,说你想要利用不在场证明脱罪,并且打算事后平分得利。我留心查了下,结论是,你的导师是共犯,两人都被专业的家伙经手收买。我查过资金来源,是密鲁菲奥雷。他们明显冲着你去的,我替你擦了屁股,感恩戴德吧。”

事情明显到这个地步也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想必之前那场意外车祸也不是意外,沢田纲吉没有胡思乱想,他的的确确是被人盯上了。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借您吉言,我的安逸生活到头了。看来最近需要阿诺德先生多多照看,想必我还需要您的帮助。”

在阿诺德眼里这位后辈性格温和谦逊,虽然不曾见过几面,但算是默默看着他自小长大。想到年幼软乎乎的小纲吉,男人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

“维护三方平衡是我分内的事,你别在外面闹出事来就好,别给我的职业生涯抹黑。”

“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

挂断电话,纲吉透过挂着水珠的玻璃往楼下看,中庭站着个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正在四处张望和人搭讪,似乎是在找人。

沢纲吉就这么走出教学楼,任由风雨交加落了满身水点。

 

17

Blanc假装问路找人,已经将“沢田纲吉监守自盗,学校不愿闹大至今没有抓人”的传言散播给了不少人,再假装自己是前来调查的警察。

作为业内有名的公关,Banc手段很辣未尝败绩。这是他受聘于鲁非奥富的第一单工作,目标人物不过是个背最全无的大学生,得到这种人的血液样本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势在必得。

给预定模特使绊子,想让入江正一拉纲吉进公司并在身体检查时下手,没想到被拒绝;想靠盗窃罪将他送入看守所,到了自己地盘方便下手,钱送了几波却连人都没有抓;最后本想直接让他进医院更加容易得手,却不知那天他居然在被撞上之前原地调头,一点事儿也没有,自己的人反倒重伤至今未醒。

这几个月的工作毫无成效,Blanc自身声誉降了一 大截。现在回想起种种,其实早在一开始,得知沢田纲吉拒绝密鲁菲奥雷的就职邀请,Blanc就应该猜到纲吉不为利益所动。

接着拿最管用的“进看守所"来对付他,却没想有人替他压住了,而且当事人似乎毫不知情。

 

软硬不吃的人很多,不过Blanc有的是办法。但让他无以下手就是另一回事,所以他打算见识田纲吉,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完成他的工作。

“您找我有事?

身后悄无声息的站了人,年轻男性的声音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Blanc猛的转身去看,视线里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18

沢田纲吉的嗓音如同冰冷黏腻的蛇和水草缠住Blanc的手脚,那双眼睛却温暖得不像话,盛满蜜糖和篝火引诱着他步步深入。那声音似乎有着魔力一般,Blanc不由自主的放低姿态,心想无论他要问自己要什么,他都会配合。

“你叫什么名字。”

“Blanc。"

“你好Blanc,”纲吉带着他走到角落里,“是密鲁菲奥雷雇佣的你吧?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是白兰杰索先生。”

“嗯,我知道了。那他为什么雇你,你知道吗。”

“他想要你为密鲁菲奥雷圣诞新品做宣传模特。如果拒绝,我们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用这个逼你就范。”

纲吉心头一颤,利诱不成就威逼,的确不是普通大学生能够招架得住的。

他又问道:“白兰要对我做什么。”

“他想要你的血液样本,要求避免让你知情。其他的我不知道。”

“谢谢你,Blanc。"纲吉沉思一了会儿, 本想再问一些问题,抬头却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开始翻白眼、手指有些抽搐。

他不得不停对眼前人类的精神控制。

纲吉清了清嗓子,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对他说:“回去告诉白兰杰索你已经得手。东西过几天寄给你。”

“是。”

Blanc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站在灌木丛后面的角落里,脸上还落了几根蜘蛛丝。恶心之余他倍感头疼,呕吐感异常强烈,视线也模糊不清,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沢田纲吉站在他眼前,关切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Blanc朦胧中记得好像已经得到纲吉的承诺,认为该传达的话既然已经问完,还是早早离开比较好。

纲吉担心此人精神状态不佳,如果出现事故从而给自己造成麻烦,还是把Blanc送到学校门口才算安心。

他小跑着回到Rebom的办公室,就看到他的老师坐在桌子后面无聊的转笔看报纸。

“去哪了?”

“超市,”少年给他看了手里的袋子:“我想给你做杯爱尔兰,发现朗姆没了就去买了瓶百利。新出了南瓜口味,可以试试看。”

纲吉洗净手,往恒温的咖啡壶里加了几勺甜腻的奶油色酒液,分杯盛好后往自己那杯里加了些鲜奶袖。

“太甜了,"Reborm只喝一口便不愿再碰,皱着眉头非常不满意蠢学生变相浪费自己宝贝咖啡的行为:“你脑袋里都是甜腻腻的奶油和香草精?”

 

做了亏心事的少年自然没理由再回嘴,把自己手里喝了两口的杯子放到Reborn手里。男人低头看了眼杯沿一小圈半圆形的痕迹,将自己的嘴唇重叠上去,喝了一口。奶香醇厚把南瓜百利的甜腻完美融合,杯沿淡淡的薄荷味唇膏也暂时安抚了他对纲吉谎言的烦躁。

纲吉被遣走不久,Rebom随意讲了作业要求就回办公室想找喝的。没见到人,他随意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不想刚巧看到纲吉带着个不认识的的男人往校园的角落里走,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负责自己办公室的校工说纲吉去了超市,他也的确带了东西回来——但这 并不能解释纲吉隐瞒事实的原因。

 

关于那个男人是谁,Rebom只花了一 下午就了解清楚,同时也把关于沢田纲吉的传言听了个遍。监守自盗也好,违反合约也好,甚至是被大公司挖角也好,都只是流言。

因为纲吉没有向他提起过,他也不曾在乎过,所以这些Reborn都不信。

只是纲吉对自己的隐瞒让人非常不舒服——沢田纲吉对自己不是全盘信任这点如鲠在喉,不仅卡着不上不下,还剌进了Reborn的肉里。

 

19

达里尔的冬季没有雪,大风和雨水造就的阴冷却比雪花更加冻人。

沢田纲吉提前一个月就订好旅行计划,准备邀请Reborm去古巴或者拉斯维加斯过圣诞节,顺带躲开达里尔最为寒冷的两周。Reborm看到计划表的时候沉默无言,最后靠在沙发里严肃认真的拒绝了纲吉的邀请。

“我有个非去不可的秀场。”

“非去不可?”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纲吉花心思准备了很久暂且不提,而且他从未听说过哪家公司会在这个时候签项目。

看着纲吉不可置信的表情,Rebom最终还是道歉了。

“抱歉,事出突然。”

若是不做解释还好,Reborm的“借口 ”彻底激怒了纲吉。他压着怒气说到:“您若是有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私事要处理直接说就好了,何必找些蹩脚的借口? ”

Rebom从未想到纲吉会这样激动,却也被他话语里的指责惹恼了。

 

“直说?你也知道要直说?见个人都要遮遮掩掩的家伙没资格跟我谈坦陈。”

纲吉既惊讶又愤怒。若是想要教训自己两个月前的隐瞒,为什么不当时就戳破自己的谎言?何必等到今天,自己准备完全、满心期待的时候玩这出?天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在这次旅行上。

“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吗,Rebom?让人希望落空感觉很好,看.上去很解气?”

Rebormn不知道纲吉私底下做了多少准备,也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哪怕将来需要补偿纲吉再多,他必须要让对方明白他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这个人是沢田纲吉。

他斩钉截铁的说:“我已经决定了,下周就走。”

少年愤怒于Rebom对自己心血的不在乎,也对自己无法做到坦诚而气结于胸,两难境地让他烦闷不已。

他忍不住想要挽留Reborm,想要让他钦慕的老师明白他的心意,想要打破一切阻碍他的事实。

“我不同意。”

纲吉声音太低,Rebom没听清 :“嗯?‘

少年几步走到Reborm对面坐下,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我不同意,Reborn。你答应过我说随我安排的。”

纲吉此刻胸中的情绪不停翻滚,他觉得此刻若是不能将误会解开,就算日后Reborm不再提及此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了隔阂,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你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欺瞒我也知道,只是现在不行。有这些事情太复杂了,还有人不知道想对我做什么,我不想牵连到你。不过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告你,Reborm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

“只是现在,我要你毁约,我要你和我离开这里,一起去有海有太阳的地方。”

少年言辞恳切,急切的语调里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妖异声线,一字一句潜入Reborm的大脑深处,刻下烙印。

 

Reborm头痛得难以自持,眉头越发皱紧。他听不清纲吉在说什么,只知道那种他从未听到过的语调令他无法说不。他只想听他再多说一些,好让自己能再听得久一些。他听到纲吉说想要他留下,本想要回应他;却又无法就这样原谅纲吉的谎言,迟迟没有说话。

纲吉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直到看到Reborm涣散放大的瞳孔才意识到他对Reborm做了什么——他无意识地对Reborn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意识到这点的纲吉立刻感到后怕,同时感到无比的绝望。

沢田纲吉一直以为自己对Rebom只是钦慕和向往,对方的骄傲和才能令他心醉,如此陪伴他过完一辈子也是好的。

因为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纲吉才无限期待和Rebom的假期几十年的时间太短了,一个月的美好回忆对纲吉来说是无价之宝。

水族的生命通常是人类的两三倍,纲吉出生至今只过了二十多年,自幼生活在陆地上的他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有着人类灵魂的纲吉充分意识到,哪怕是七八年的年龄差,也足以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正是这颗不愿留下遗憾的赤诚真心,让纲吉无意识地对Reborm使用了自己的本能试图挽留对方。这一点纲吉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并非主动使用出海妖具有引导性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的对他人使用还是第一次。

——出于求偶的本能,沢田纲吉让自己的异能失控了。

这份沉重的现实让纲吉一时难以接受,这说明他从来低估了自己对Reborm的情感。向来冷静的他居然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纲吉此刻无比厌弃这样的自己。若是无关紧要的人还好,但这个人是他无比珍视的Reborn啊。

他那么骄傲,若是知道自己被这样卑劣的手段所控制,日后必定更加无法挽回吧。

纲吉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挽回自己的错误。他对着Rebom柔声说道:“ 虽然我很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但既然你有重要的工作,那我也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Reborm感觉头不再那么痛,他问:“你有别的打算?”

“回家看看吧,毕竟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你不是说养父母都……”

“嗯,所以也该去看看他们。”

 

20

White lie,白色的谎言。善意的、为保护而生的谎言。

沢田纲吉把Reborn送到车站,存了车之后回到月台。他和Reborn方向不同,这是分别前的最后一点时间。

刺骨的风夹杂着不知道是雨还是冰渣打在脸上和风衣上,Reborn裹紧围巾,心中一片寂静。站台上都是奔着圣诞节聚会去的人,气氛暖人;自己和纲吉却是各怀心思,格格不入 。

自八月起两人就不曾分开过,纲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道别。直到Reborn的列车即将出发,纲吉才想起至少说点什么。“我三天后回来,你会来接我吗?”

Reborn去的地方更近回来得也早些。他点点头:“好。等有时间下次我陪你去。”

纲吉知道Reborn是公私分明的人,他能感觉到Reborn的疑惑和心结,却还是以师长和挚友的方式对待自己。

纲吉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Reborn终究是放不下他——这便足够了。

Reborn没有去出差,纲吉也没有去扫墓。 他去了四百公里外的主城,准备去见阿诺德。

没想到阿诺德不在,接待他的是云雀恭弥。

初见那人的时候纲吉还以为只是神似云雀的人,走进看几眼才能确认真的是他。

“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年长纲吉太多,早在组织成立前期就离开海洋来到陆地上,在维护异族和人类之间平衡的行业中工作了很久。和身为狼人的地区主管阿诺德先生不同,云雀恭弥和自己隶属同一种族,虽然不算亲近但至少是自己的直接管理者,总是要比旁人熟悉些。

“你最近和人类走得太近了,沢田。”

云雀恭弥很有名,他有漂亮的尾鳍和强大的力量。纲吉是听着云雀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从小被他教训得体无完肤,心底是很怕这位长辈的。

“嗯,我会小心。”纲吉应着,又问:“阿诺德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短时间内不可能,”云雀找了把椅子坐下,示意纲吉坐下说话:“你想问白兰杰索?”

沢田纲吉看云雀打开叠文件,从他的小冰箱里拿出喝的给自己,他想这事儿被组织建档调查应该不会草草了结。

他猜测:“云雀先生曾经到密鲁菲奥雷工作,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有动静了吧。”

“不错。”云雀喜欢聪明人,他看了眼这位幼崽,还算满意:“一开始是私人原因,查了几天发现白兰杰索似乎对“金尾人鱼”这类事情很感兴趣。我申请上面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再联系起你上次的报告,我们认为密鲁菲奥雷和‘那边的组织’有关系。”

“啊,那就说得通了。他找人暗算我好几次,说是要我的血液样本——后来我把牛排里挤出来的血水寄过去了。”

 

“那边的组织”指的是驱魔师。

异族追求与人类和平共处,求同存异力求融入普通生活;驱魔师们负责管理约束人类和异族,双方互相制衡。这种伙伴关系已经和平共处上百年——既然都已经平静那么久,出个挑事儿的也不意外。

“白兰是那边的金主吗?”

“不算是,我个人认为那个公司只是他们用于提供资金的产业。”

云雀恭弥提及密鲁菲奥雷时的表情不太友好,“六道骸好久没出现我才去查的白兰。之后就再没消息,他已经已经失踪五个月左右。”

云雀恭弥和六道骸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有所耳闻,有次吵架还毁过个小岛外加几片珊瑚礁。纲吉现在与云雀往来很少,但和六道骸有那么点交情。只不过选择他默默无闻当人类,六道骸活动在暗处。

骤然听闻他失踪的消息纲吉还是紧张起来:“您有什么头绪吗?”

“不清楚,想起来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联系不上。”云雀恭弥云淡风轻的撒谎。

沢田纲吉发现云雀似乎这位同事不是很上心,哪怕得知对方失踪也并不着急。他只把六道骸当成练手斗殴对象外加稳定床伴,心里应该极其不屑他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关于他们之间传闻纲吉不是没听过,但他想如果不是同为水族加上相性不错,又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查,六道骸恐怕不会那么快被他发现失踪。

不是所有异族都像纲吉一样理解人类,并且饱含善意与他们相处——也许是因为由人类抚养长大,也许是因为天性使然——沢田纲吉对云雀恭弥这样独立于世的态度虽然能理解,却也有些不能接受。

他把手里的易拉罐捏得咯啦咯啦响,低着头不去看云雀的眼睛。

妖力强大的男子挑眉看着纲吉,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幼崽在生气。缘由他能猜个大概,云雀冷笑一下并不想理会。他活的太久经历太多,同类也好人类也罢都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不过是他长久生命中的过客。既然终究要逝去,又何必纠结于得失。

然而这些,他都不指望面前年幼的家伙能理解——也无人能理解。

“他很强,没那么容易出事,”云雀站起来准备送客:“别想太多,我会找到他。”

纲吉担忧六道骸不无道理,但他仍然选择相信对方的战斗力,还有云雀恭弥的承诺。理性比感性更实用,当务之急是交换信息,纲吉此刻选择不与云雀起争执。

他问:“您觉得骸有危险吗?”

“不知道。有能力杀他的人很少。”

“我冒昧地问一句,他最后和您见面是什么时候。?”

云雀瞥他一眼:“四月十三号,”

云雀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并不想让纲吉久留:“我看过你的报告,密鲁菲奥雷你对你下过手,你没事别乱跑。”

“是。”纲吉以为云雀是想提醒自己小心,看到云雀表情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您是想让我主动送上去,顺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错,”云雀对着反光的玻璃墙整理仪容,说到:“我还没问过你,你觉得他们在想什么?或者说,白兰想做什么。”

纲吉不明白云雀为何会问自己他工作上的观点,但还是如实回答:“我想白兰和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云雀一边整理满桌子文件一边听着纲吉的叙述:“继续说。”

“如果白兰只是为他们敛财,那应该受制于高层,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对异族出手。我想此举是白兰的人个行为,如果他是普通人类,可能是在确认‘人鱼’的存在后想要寻求不老不死吧。”

“如果你分析的正确,那为什么内部没有人阻止?”云雀恭弥从事这一行太多年,他不得不怀疑纲吉的观点:“那些家伙和我们一样,在保护两个组织保密性这点上有绝对共识。”

沢田纲吉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只是我的推测和直觉罢了。你知道,人类总是喜欢为了谁掌权和谁的利益多少争来打去,也许他们内部出现问题也说不定。”

沢田纲吉的这番话云雀恭弥信任多过质疑,他知道就算纲吉还是幼崽能力不算完全觉醒,但再怎么说准确率可怕的超直感可信度毋庸置疑。

纲吉没等到回答,这才发现男人已经收拾妥当,桌子一尘不染,仪容完美。

“您接下来有约吗?”

在云雀回答之前有人闯进了办公室,那人抱着一大束玫瑰亲切的喊着云雀的名字。

“恭弥,你准备好了吗?”

那头金发和性感十足的声调太好认了,行走的荷尔蒙·迪诺精心打扮过,潇洒帅气的站在了两人面前。

沢田纲吉此行是来办公事的,他没料到接待他的人会是云雀恭弥,更加没想过会遇到正常世界中的朋友。纲吉一时间拿不准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和迪诺打招呼。

他没有忘记迪诺和密鲁菲奥雷合约,就怕一句话出了差错。

 

云雀收到纲吉求助的视线,抬手看了看表,朝着同样没有预料到纲吉会在这里的交往对象低声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阿诺德和云雀恭弥明面假身份一大堆,纲吉也不知道云雀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迪诺接触,只能国际惯例的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迪诺,你怎么在这。”

迪诺才是两眼一抹黑的那个,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和云雀恭弥因为替班的事儿认识,又不小心知道了惊天大秘密,就在担心要被灭口的时候奇妙的被人给按着办了。

被云雀恭弥警告着赶出办公室,迪诺心想自己不该搞什么“惊喜”,就该老老实实在车里等。

门被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微妙的寂静了好几秒,最终还是纲吉打了圆场:“您约了人过平安夜?”

云雀没有正面回答是与否,说:“人类的节日我从来不参与,不过是活太久太无聊找点趣味而已。”

沢田纲吉不这样想。云雀恭弥脾气不好众所皆知,不喜欢亲近人类也是共识。

“您也开始适应人类的节奏了啊。”

少年平铺直叙一句话,肯定又淡然的点破现实。云雀穿外套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随即说到:“你的能力有时候很欠咬杀。”

纲吉知道这是必然,也是一定会发生在所有异族身上的事——人类基数太大,生存在主流之中的他们早在百年前选择了融入人类社会。而现在,异族正在渐渐与他们融合——被同化,被消磨特异性。

沢田纲吉也迟早会做出属于他的选择,但无论结果是什么,那个选择里肯定会有Reborn。

 

21

纲吉没有去扫墓,Reborn的出差自然也是谎言。

Reborn下火车后有人来接,将他送到一家温泉酒店。报了名字之后服务员将他带到预定好的房间,那里已经有人在等。

听到脚步声,威尔帝头也没回就知道是他:“我租的车你还满意?”

香槟色的保时捷经典优雅,Reborn自然喜欢,纲吉临走时的神情所带来的阴郁也因此好转不少。朋友还是旧的好,不着痕迹的贴心很是让人受用。

“不错。”男人脱掉外套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度刚好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坐下用热毛巾净手:“你消失这么久是怎么回事。”

作为医学制药专家,威尔帝和Reborn因研发新产品相识,又因为志同道合而来往多年,算是Reborn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威尔帝打趣着道:“密医没那么好当,好心救人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Reborn了然,敢情是被人追着跑不便露面。比起自己的小市民身份,威尔帝是高危高薪从业者,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研究之外的原因与他联系。

“我想查一个人,你有路子吧。”

倒酒医生并不意外,说:“我不认识卖消息的,不过可以帮你找。你随便写点他的信息,名字工作什么的就行。”

Reborn早已准备好,信封里有纲吉的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威尔帝接过去直接打开所有文件一一拍照,再接上密码器发出去。

事情结束的比Reborn想像中要简单便利,他问:“什么时候有结果。”

威尔帝这下有些奇怪:“很急吗,”他这才琢磨起手上的纸片,细细想了想:“你的商业敌人还包括小孩儿?”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和他交代清楚:“这是我学生,”Reborn看对面的人还是不解,两眼一闭:“我最近在达里尔大学当客席讲师。”

“啊?你不是说过……”

“再问就翻脸。”

威尔帝悻悻的“切”了一声:“加急要加钱。”

Reborn直接把自己的支票夹甩他脸上。

早年学生时代,滥交成习惯的威尔帝嘲笑过Reborn性冷淡,聊到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他想着找伴侣,Reborn想了想,很是认真严肃的回答说:“查他全家”。

“啧啧啧,Reborn你这是看上谁了。”

懒得理对方戏谑的口气,男人拿起筷子夹菜:“闭上嘴,你一说话食物都变味。”

不是威尔帝说话不入耳,而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当他问起Reborn的工作和个人研究进展,对面的男人滔滔不绝讲起了正在写的论文,威尔第也把最近化学提取的新研究倾囊告知,席间宾主尽欢。

几个小时后Reborn正在院子里的露天温泉里泡着,水中的托盘上摆着几件酒具和精巧的小食,宁静安详的空气中飘荡着氤氲水汽,原石砌就的水池边燃了自己做的蜡烛,

葡萄柚的清甜混杂着妍丽的白麝香,琥珀和鼠尾草造就了海洋的澎湃和宁静温和,就像坐在盛夏海边的树荫里,手里端着加了果汁与苏打的伏特加。如同浑身沐浴在暖洋洋的海风里,以纲吉本人为基础做出来的香味让人沉沦,Reborn闭着眼就想这样睡去。

Reborn有些后悔与纲吉的口角,包括火车站冰冷的分别。他知道纲吉为节日的出行做了大量的准备,也知道他很期待。只是能抓到威尔帝的机会太少,他不得不在两者中选择了后者。之后在好好补偿那小子吧。

就在要睡着的时候池边的手机震了几下。Reborn拿起来看一眼,是陌生人的邮件,里面写满了沢田纲吉的人生轨迹。

在商场被人捡到送入福利院,两岁被领养,十岁父母去世。之后普通至极的升学长大,就连有过暗恋对像这样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当然还包括最近和新来的教授“过于亲密”这点也有写在里面。

不知道对这个结果是满意还是失望,Reborn丝毫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和释然。他放下手机给自己倒酒,思考着该给纲吉带点什么礼物回去,再好好道个歉。

第二天Reborn早早退房离开,威尔帝还在呼呼大睡怎么敲门都不醒,他把一些自己的研究资料和几个香薰蜡烛放在前台,自己叫车去了火车站。

Reborn买了最快的一班车,目的地是沢田纲吉所在的城市。他踌躇着要不要现在就给对方打电话,最终还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两地距离不过三四百公里,Reborn在餐车用过简单的早饭后稍稍眯了一觉,很快就到了纲吉成长的小城。Reborn穿着厚厚的羊毛风衣,围着纲吉给他买的纯色围巾,站在店铺门口等着车行的伙计提他要租的车。旁边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也在等待,同他搭话:“你也没能赶上平安夜回家?”

Reborn礼貌的点点头:“是,昨夜很漫长。”

“我太太也是生气得很,一会儿得好好道歉。”男人提着礼品袋,还抱着一束盛放的玫瑰。

Reborn的注意力都在那束花上,对方见他不说话便抽出一支递到他面前:“女性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收到花自然就消气了。”

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沢田纲吉不是女性,也不知道看到这个的他会如何想自己。素不相识的善意让Reborn温和的笑了,他接过花点头道谢,心里有了主意。

两个小时之后,Reborn一切准备妥当,打电话给纲吉问他在哪。

沢田纲吉此刻正在原来的家中赖床,昨晚从云雀那离开自己识趣的回了老房子。平安夜没人陪着,闲置太久的屋子也没有装饰,孤家寡人一盏灯,纲吉神情恍惚的想着此刻本来应该和Reborn在海边晒太阳,一边饿着肚子睡了过去。

本来还在死气沉沉的装死,Reborn居然问他现在在哪。如实答了之后,那边说好,十分钟后见。

纲吉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那边就挂了。Reborn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说好三天后回达里尔碰面,这是做什么。

没过多久,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乡间的独栋小房子很少有人经过,车喇叭经常被用作门铃。纲吉立刻滚着冲到楼下,透过起居室的玻璃能看到门外停着车。他抓了件外套披上打开门,冬季的冷风夹杂着一些雪吹进领口,纲吉看到车边站着分别了二十四小时的Reborn。

纲吉又惊又喜,他跑到Reborn面前叫着他的名字:“Reborn你忙完了?这么早就回来吗?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Reborn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见他如此高兴,自己也心情舒畅。他笑着把围巾摘下来给只穿着睡衣和薄外套的纲吉戴上:“告诉你还叫惊喜吗?”

纲吉握着Reborn的手,眼里满是感动和欣喜:“谢谢你能来。”

他还要说什么,Reborn牵着他的手往回走:“进去再说,你穿得太少了。”

纲吉这时候才觉得刺骨的冷,脖子上的围巾倒是带着Reborn的体温缓和得很。他被牵了往前走,看着Reborn和自己拉在一起的手指,嘿嘿笑着脸红了起来。

进了门,纲吉帮Reborn把外套脱下挂好,找出拖鞋让他换上。Reborn把车钥匙往纲吉手里一放,后者以为是让自己放好,随手挂在门口的钥匙架上。随即他觉得奇怪,问Reborn:“车行没有你喜欢的车?怎么租了辆特斯拉。”

Reborn把他拉到窗户旁边,纲吉这才注意到那辆车没有牌照,手里的钥匙也是崭新的。

他侧头看看Reborn询问怎么回事,Reborn说到:“圣诞快乐,纲吉。”

蜜色的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的瞪大看向Reborn,又扭头看向窗外,最后拔腿跑了出去。Reborn来不及拉,纲吉穿着睡衣在雪地里跳着,围着车转了好几圈,围巾挂在脖子上甩着看上去蠢透了。

沢田纲吉心心念念的Reborn不仅出现在了眼前,还带着自己最想要的车子作为圣诞礼物,他乐得不知天在哪地在哪。

等坐进驾驶室摸着方向盘,顶配的室内让纲吉兴奋不已,皮革座椅也十分顺手。他打着火,听着车子顺畅的颤抖,激动的手腕有些颤抖。定了定神,纲吉这才看到仪表盘上放着一支玫瑰花。

他想,原来Reborn这么会撩人。

Reborn看着乐不可支的纲吉觉得自己稳赚不陪,下一刻就看到纲吉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朝自己挥手:“Reborn我好爱你呀!”

男人听着这句尾音飞起的告白,低声笑着捂住了脸。

 

22

提前几天请钟点工打扫过的房子还算干净,但常年没人居住还是有些霉味。Reborn提议让纲吉把壁橱点上,后者却有些抗拒。

最后Reborn自己搬了柴火把壁炉点上,纲吉这时候到乐意坐到旁边取暖看书,泡了茶窝在懒人椅里一下午没动。

这天晚上大多数店家都不开门,正常营业的餐厅早已被订满,沢田纲吉和他的老师Reborn在圣诞节这天晚上,不知道去哪填饱肚子,何去何从。

Reborn没想到纲吉除了扫墓之外当真没有去处,自己来找他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准备万全。他和纲吉大眼小眼的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冰箱瞪了一会儿,后者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还可以随便应付着肚子,但多了个人的话,纲吉不得不想点别的办法。

沢田纲吉家的地下室里有猎枪和弹药,因为保养得当,保存条件良好仍可以用。

“这是养父注册的猎枪,我们去林子里觅食吧。”

Reborn从未参与过打猎,这让他有点期待。他被纲吉裹上厚厚的冲锋衣和防寒裤子,然后两个胖胖的圆球在雪地里走了极其艰难的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树林深处。纲吉把几个捕兽陷阱放在干枯的灌木丛里,往里面放上一小块糖。然后他又带着Reborn继续往雪地里走了几百米,扫平一块草地放上些面包。纲吉架着枪在远处趴好,Reborn则坐在干爽的土堆上等。

他全程没有质疑也没有说话,如同纲吉静静听他讲课一样。

狩猎是一场漫长的等待,过了两个小时纲吉身下的雪都化了,手指都没了知觉才等到头小鹿。小鹿警觉的转动耳朵,快速低头去吃那块干巴巴的面包,纲吉慢慢移动枪口,看了眼风速仪和距离,瞄准小鹿的两眼之间。

小鹿抬起头咀嚼一边四处观察,这是她最为松懈的时机,纲吉一枪得手。

射击发出的声响巨大无比,因为寒冷而困倦的Reborn都快睡过去了,被吓枪声惊醒了一跳,睁眼就看到纲吉朝他投来求表扬的笑容。男人轻笑了一下,说:“枪法不错,勉强能养家糊口。”

“我们两个吃不完啦,”纲吉就地铺开塑料布,掏出刀开始分解猎物:“带一条腿回去足够了。”

用少年手起刀落,温热的血从小鹿喉咙里喷涌而出。雪地被染红,血一放光纲吉立刻拆卸下其中一条后腿,剥掉鹿皮,迅速包好,和Reborn一起扛到离尸体很远的地方。

纲吉手上都是血,还粘着一些褐色的毛发。Reborn回头看了看残缺不全的动物尸体,问:“不用埋起来?皮不带走?”

纲吉拆下手套,擦干净下巴上溅到血:“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们没有立即离开,两人在树后面看着远处渐渐冻起来的尸体。大约过了十分钟,两匹狼带着几只幼崽慢慢靠了过去,围着食物转几圈后凑过去开始进食。

“冬天食物不好找,埋起来很浪费。”

纲吉的冷静和平淡让Reborn有些不舒服,他问:“你很习惯打猎?”

“没有。” 沢田纲吉浑身发冷,湿了的鞋子让他觉得十分难受,语调也带了些情绪。

“完全不会,这么冷的天我不觉得是种享受。”他很快意识到Reborn如此问他的原因,但没有说话。沢田纲吉带着Reborn往回走,走到之前布下陷阱的地方。三个陷阱里有两个抓到了兔子,其中一只还很小。纲吉将那只其中一只兔子放走,另一只则扼死放进背包里准备带回去。

“Reborn,我并没有觉得打猎是一种娱乐。”他很认真的向Reborn解释:“我放走的那只又肥又大,完全能活过这个冬天。留下的这只兔子很瘦小,食物匮乏成这样过不了几天就会饿死,所以我会吃掉它。”

Reborn没有说话,纲吉知道他还不满意。他继续说道:“冬季树叶都落了,藏身的地方很少,狼群很难补到食物。如果没有那头鹿刚才看到的狼幼崽会饿死,而我们只是取走了我们需要的部分,剩余的留给需要的他们。”

最后他扛起食物跨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Reborn跟在后面,说到:“我知道了,你是自然主义者。”

纲吉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自己更像是浪漫主义者。Reborn是现实主义者吧,不然也不会这么问我。”

“哼,你认为我会被这种无聊的条条框框限制住吗?”男人裹了裹外套,说到:“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只在文明而已,我们能建立的太多太多,同时也能保留这么长远的历史。我们也只是世间循环的一部分罢了,自私一点又如何。”

沢田纲吉知道他的老师能看到,所以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放心吧,有你在我一定三观笔直,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Reborn团了团雪球砸在纲吉后背,后者低声笑着,隔着空旷的雪地传了很远。

 

23

房子里没有丰富的调料,纲吉从角落里翻出一点盐和胡椒将鹿腿和兔子做成顿勉强能入口的晚饭。

这让Reborn吃得倍感憋屈。纲吉做饭手艺不错,两人成为室友的这半年多他从没有吃过如此不像样的食物,因此第二天一早他便执意带纲吉回达里尔。

沢田纲吉开着老师送的小车车载着Reborn回家,车里放着Justin Timberlake 20/20演唱会的录制专辑,两人一路心情大好。快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开进了达里尔城郊的小镇,Reborn已经在谷歌看好餐厅,左右看路标寻找地址。

饿了一天都在赶路的两人,吃了顿热乎乎的火鸡杂菜汤饭,撑得不行,完全瘫在椅子里打嗝。窗外又一次开始下雨,纲吉抱着暖乎乎的热巧克力幸福得眯起眼睛打盹。Reborn裹着毯子陷在沙发里,迷迷糊糊间打了个呵欠。

“里面的玉米粒太好吃了,虽然是冰冻的。”

“嗯,我也很意外。”

“马上就到家了,明天做苹果派给你吃。”

“好啊,我很期待。”

疲劳和饱腹感叠加在一起转化成困意,所以当店外慌乱起来时两人都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直到消防车刺耳的叫声传到门口,纲吉才意识到附近发生了火灾。

冬季供暖用电量极大,部分老式房屋还在使用壁炉,加之节假日人多事杂容易疏忽——这些都极其造成火灾的产生。

消防车来得很快,餐厅停车场另一头有家烤鸡店,就是那一户触动了火警,听说是短路造成的。Reborn和纲吉站在店里透过玻璃窗观察外面的情况。火势已经很大,眼看就快要蔓延到隔壁两家店铺。

空气中的温度和灼烧感似乎隔着落地窗吹到面前,镜面反射出火焰映照在纲吉和Reborn的脸上。Reborn大脑供血不足,甚至有些迷迷糊糊的觉得纲吉似乎在燃烧。他的头发的衣服,还有此刻变成琥珀色的眼睛,在Reborn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见到过一次,就在他和纲吉争吵的那天。那时纲吉言辞恳切、几乎是在央求他留下——心中有私,所以Reborn才会抱有愧疚,并且立刻赶回纲吉身边。

不过但凡好事总会多有磨难,难得放松神经休息时间居然还遇到了魔音穿耳的火警铃打扰。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浓烟和火光几乎要将街道淹没。店门被打开,Reborn听到有人闯进来,年轻的女性店主一边说着消防栓卡死,车上水箱中的水不足以救火之类的话,还说火警要找两个人去帮忙。纲吉从火势起来之后就烦躁不安,此刻听到这话更是心头一跳。他极其迅速的扫视一遍店里,除了一对老夫妻和一桌带小孩的四口之家之外就只剩他们俩。

Reborn也发现了眼下的情况,看了眼明显不安的纲吉。他微不可见的笑了,将身上的毯子搭在纲吉腿上,弯下腰说:“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马上回来。”

纲吉一把拉住Reborn,男人却将背影留给他轻轻挣脱了自己学生的手。泽田纲吉看着男人离去,火光和浓烟让他极其焦躁。如若不是有玻璃隔绝炽热的温度和灼烧带来的气味,他几乎要即刻逃离这个地方。

“Reborn绝对是故意的吧……”

以泽田纲吉的脾气这种情况一定会第一时间拉上Reborn出去帮忙。他反常的沉默无言和挽留让Reborn生出了疑窦,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

不想让纲吉遇到危险是真,毕竟身为人师怎么能让自己的学生以身犯险;疑心纲吉一直没说的秘密和他的反常有关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不顾纲吉的感受一个人冲进火场。

泽田纲吉一个头两个大,乖乖等时机到了不好吗非得这么逼自己?哭笑不得之余,他认为和Reborn的暗暗较劲只有自己稳住才能不出岔子,找店主要了湿毛巾之后裹了厚厚的毯子走出店里。

 

消防栓在Reborn和其他几个人的帮助下终于打开,火警用完人的同时把Reborn送出危险区域,充满责任感的过河拆桥。灰头土脸外加嘴唇和脸颊被烘烤得红彤彤发烫不已,男人心中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却一抬头就看到纲吉在旁边站着等自己,不疾不徐还一脸“就不上你当”的看戏般表情。

Reborn顿时气郁集结于胸却又不知道往哪发,毕竟是自找的。没想到泽田纲吉这小子意外冷静,反倒显得自己这个年长十几岁的成年人太小家子气。

纲吉自知理亏,连忙迎上去给Reborn的脸降温。

冰冷湿润的毛巾和手指在脸上摩挲,不远处的火光舔舐着纲吉的眼底,在温和又无奈的笑容中,年轻的男子对Reboen说:“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把自己当筹码这种事情还是太过。Reborn先生这样做让我内心实在难安,好像做错事情的是我一样。”

黑发的男人眉毛一拧:“不许叫我‘Reborn先生’。”

诶呀呀,大型猫科动物不高兴啦。虽然自己好像大祸临头,但纲吉觉得这样拿自己的关心当赌注的Reborn可爱极了。

“Reborn要是实在想问个明白,那等假期结束我带你去见见我朋友和家人,到时候一起好好聊聊?”

没想到纲吉这么快松口,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瞪大看着身边的学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秘密也好暗中较劲儿也好都不再重要,Reborn三十代大叔的成熟大脑被“见家长”几个字猛烈击中,短暂失去了正常运作的能力。

帮有点傻愣的Reborn降温完毕,纲吉又把身上的毯子拿下来给他披上:“不愿意去?那下次你要是见义勇为出了事,是要我追悔莫及?”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纲吉字里行间都是“你真幼稚”的话语让Reborn有那么一丁点后悔,早知今日就应该暴打这个讨厌的小屁孩一顿,随后再严刑逼供。

火还在烧,但烤鸡店的店主和客人全都已经平安撤了出来。旁边相熟的朋友赶来嘘寒问暖,纲吉听到保险齐全,再看看店主抱着收钱箱,心想不会再有幺蛾子了。

“我们走吧Reborn,你浑身都是糊味儿,车里有干净衣服,不过我的你穿可能会有点小。”

作为鼻子金贵的调香师,男人自然知道纲吉的感受——旁边多一个散发着异味的物体对生理心理都没有好处。他点点头和纲吉往刚刚用餐的店里走,准备回去付账和取车。

 

身旁关于这场火灾的聊天还没有结束,Reborn听到店主说值钱的东西倒不多,口气豁达倒也不像是会因此备受打击。

“就是可惜了那缸热带鱼,”店主叹了口气:“我等了三个月才等到美杜莎产卵,我本来还准备今晚回去分箱呢。现在怕是只有从头开始喽。”

Reborn能听到,纲吉自然也能听到。身旁的学生顿时停下脚步,Reborn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显然比店主还要在意那缸将要死去的热带鱼。

 

泽田纲吉小跑到店主身前,语速飞快地发出一连串询问:“鱼缸有多大?是防爆玻璃还是合成材料?位置在哪里?”

花白胡子上带着烟灰的店主被问得发愣,不过还是一一回答了陌生人的询问。

直到泽田纲吉的跑步声消失在耳边,两人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去火场救鱼。

Reborn心里暗骂这孩子脑子不好使,继而发现火已经扑灭所以没有出言阻拦。他问店主:“‘美杜莎’是什么?”

“哦,是凤尾鱼的一种。怎么,您这位朋友也喜欢养鱼?”店主胖乎乎的手拍了拍Reborn的肩膀:“诶呀年轻人呐,就是冲劲儿大,真是个好孩子。这么着吧,不管能不能救出来,我店重建好了股份免费给你们5%,算是谢谢这位小朋友帮我啊。”

别的Reborn没有听进去,他只关心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纲吉招呼也不打就去救。

“很难养么?还是什么珍惜品种?”

“不是啊,就是很难伺候罢了,私人繁育成活率很低。不过我想应该还是蛮常见的品种。”

所以说我还不如一缸鱼?我他妈刚刚感动个鬼?泽田纲吉!我挂你科!

 

一路狂奔心系热带鱼的泽田纲吉没能感知到Reborn的怒火,心里想着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火灭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鱼缸耐热不用担心会爆炸,大小的话我一个人也能搬动。虽然这期间没有氧气供给,温度水温变化也会很大,但过后好好照料应该不成问题。”

——泽田纲吉是这么想的。

消防员拦住了泽田纲吉,得知他是想要进火场去救宠物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火灭了也会很危险,有余火不说房屋结构也不稳固,还是交给我们专业人员来。”

纲吉不想耽搁时间,他小小的撒了个谎:“水箱不算小,而且热带鱼都很敏感脆弱,我怕再晚几分钟就都不行了。水族箱就在厨房旁边的房间里,距离这里大概十米,我们一起去抬出来就好,不会超过三分钟。”

消防员不愿意违反火场规定,但同时认为眼前的人理由充分条理清晰,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抱着“鱼也是生命”的想法,他从消防车上找来面罩和防火外套,简单的让纲吉做好防护,带着这个勇气可嘉的年轻人走进火场。

 

起火地点不在厨房而且火势被扑灭地很快,因此厨房是安全的,甚至一半以上的地方都完好如初。正因为这样,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的水族箱。美艳妖娆的鱼儿们因为水温过高已经在水面上无精打采的飘着,歪斜着身子无力地开合着嘴。

纲吉一眼就看出水里含氧量极低,鱼和鱼卵都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存活太久,需要立刻行动。

身形高大的消防员一把抬起水族箱,向纲吉投来“你怎么这么弱鸡”的眼神;见对方没有怀疑他撒谎,纲吉一边陪笑着一边断开所有和水族箱相连的电线的管道,并且走在消防员前面替他清理地面上的杂物,好让被水族箱挡住视野的那位走得更安全些。

然而,刚走两步纲吉心中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堪堪抬眼一撇,吊顶正上方一块冒着火的天花板材料挂在那里似落非落,纲吉绷紧了神经立刻往旁边退出几步,死死盯着那块板材,连忙出声阻止正要步入达摩克利斯之剑攻击范围的消防员。

“别动!”

担心纲吉因为他违反规定而出事故的消防员,此刻急躁得恨不得立刻飞出火场,等纲吉话音落下时他的脚已经迈出下一步,身体也随之往前移动。

 

泽田纲吉眼睛眨也不眨,右手发力,用手臂打开了掉落物。虽然只是不足一秒的接触,但正在燃烧的物体下落,因高温融化的泡沫板材一时间黏在了纲吉的衣服上,瞬间在他右臂上燃起一团明火。

消防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训练有素的他立刻扯下了纲吉身上的外套。防火服是临时套上的,纲吉也未曾在意因此没有拉好拉链,此刻便是一拉就离开了身体。

“我的天,你没事吧!”

纲吉惊魂未定,好在很快便恢复平静。

“没事,我们先出去再说。”

 

Reborn还站在刚才的地方,眯起眼睛盯着这个价值观有问题的傻子。

泽田纲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别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呀Reborn。”

男人抱着手不说话,脸上写了“快给我解释清楚”几个大字。

完蛋。

纲吉眼看逃不掉,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出言安抚:“别担心,今天的事情和你想问的事情是一样的。等到和我家人见面的那天,我统统会告诉你。”

这个答案不是Reborn所想要的,但确实起到了冷却剂的作用。

“回去再说,现在先放你一马。”

成功逃过一劫,纲吉当然是连忙跟着Reborn屁股后面准备回家,在他看来这个小插曲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影响就好。

 

烤鸡店的店主在停车场找到了准备离开的两人,送来一些喝的和现金,说是表示谢意;同时表示许诺的股份并没有打算赖掉,询问了两人的联系方式,还说要给他们工作的单位送锦旗。

沢田纲吉带着无懈可击的公关笑容接受了店主的谢意,除了两瓶柠檬薄荷苏打之外,别的谢礼都被他委婉的拒绝,并以需要赶路为由劝走了店主。

Reborn赞许于纲吉的正直和善良本性,却还是想问他:“没听你说过这么喜欢热带鱼的事。。”

“嗯?额,说起来有点尴尬,我几年前养过,但是结果不太好。我今天这样冲动,潜意识里应该是想弥补一下吧。”

没听到Reborn的回应,纲吉侧身想看看他的表情,却在临近午夜的黑暗中难以分辨。

纲吉酝酿着想再解释,最终没说出口。

“抱歉,让老师担心了。”

Reborn听到这句舒心的话,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不准再有下次。”

 

 

24

刚到手的新车握在手里感觉新奇极了,又因为是珍惜之人所送而多了别样的感觉。

前方高速有十几公里都是直线,就快要到家了。纲吉趁机转头去看旁边闭眼歪头养神的Reborn,对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淡淡的说:“看路,我没有和你一起死路上的打算。”

纲吉啧一声,“快到了,还有十几分钟就能进城 。”

 

深冬的夜晚格外寒冷,车里暖气十足却也干燥得很。Reborn听纲吉这么一说便坐起来准备清醒清醒,活动脖子时看到不久前店主送的水,属于纲吉的那瓶已经被喝了个干净,半块柠檬静静躺在杯底,随着车子的震动而小幅度敲打着吸管。

Reborn和身边人住的时间不算短,自然清楚纲吉极其渴水,每天喝两升不成问题。现下他被暖气烘烤了两个小时应该十分不好受。他看到纲吉微微起皮的嘴唇,把自己没有碰的那杯递给了纲吉。

免费小司机从善如流接过杯子,两三口便喝了个干净,吸管和空气的摩擦声在狭小的车内发出怪异的声响。Reborn挑眉,不管看多少次纲吉喝水的样子和速度,都会觉得这个水宝宝怎么还没电解质紊乱致死。

副驾驶上的男人调低空调温度,稍稍开启一点点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有些困的纲吉瞬间清醒不少,鼻腔里冰冷的空气直冲大脑,困倦一扫而空。车道左侧不远处就是海湾的围栏,熟识路线的纲吉知道此时此刻已经离家不远,心中暖了起来——这是他和Reborn两个人的圣诞节,虽然错失了温暖的海岛,但一定会温馨极了。

“还是很开心,谢谢Reborn送我的礼物。”

“嗯?你已经说过了。”

“再说一次嘛,每次回想起看到你的瞬间就会很兴奋。”

“至于么,脸都红成这样,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鬼东西。”

发现被人误会,纲吉慌得不行:“我没想什么啊?!!是是是是Reborn你太下流了好吧!!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脸红也是被热的好吗?!!”

Reborn一脸好笑,“我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小处男一个,也就只能动动脑子了。”

 

泽田纲吉被气得说不出话,顺带摸了摸自己脸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在脸红。

脸是很烫没错,奇怪……他稍稍减慢了车速,抬眼看了看后视镜——他看到自己酡红的脸颊,还有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睛——一双有着竖直瞳孔的金红色眼睛。

那双眼睛随着镜面里外视线的对焦,立刻呈现出惊恐的情绪,并且瞳孔因为受惊而骤然缩小。

 

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泽田纲吉猛然踩下刹车。时速90公里的车子因为轮胎瞬间抱死而猛然打滑,在覆盖着一层薄冰的路面上剧烈旋转,直到车子的右后方撞到隔离栏才停下来。

事故发生时Reborn正看着窗外,他被突如其来车身旋转和惯性甩得七荤八素,直到撞击的余波将肩膀狠狠磕在车窗玻璃上、眼前弹出一团白色的柔软打在脸上,他才意识发生了车祸。

——这个出口没有转弯,而且车子离开高速正在减速中,怎么还会发生事故?是道路结冰太厚了吗?

花了几秒钟确认自己没有受伤,Reborn弄破安全气囊转身查看驾驶座的情况,却发现纲吉正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头埋在安全气囊里看不清脸。

今天晚些时候,在身边不远处发生的火灾已经让Reborn心有余悸,此刻飞来横祸更是让男人觉得最近是不是命里犯冲。他飞快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冲到驾驶室外打开车门——但愿泽田纲吉安然无恙。

深夜的寒风无比刺骨,Reborn蹲在车边去扒拉纲吉的头,将他扶起来靠在椅背上。如此低的温度下,纲吉的额头和鼻尖竟然出了一层细汗,脸色红到不正常。Reborn摸了摸他的脉搏,心率极快,而且体温烫到不可思议。

 

不是路太滑,纲吉又一次发病了。

这样的症状让Reborn想起刚刚认识纲吉的时候所发生的事,记得他告诉自己这种突发疾病只能靠泡冷水浴才能缓解。但是此次的症状明显比那一次要来的严重,至少那时候纲吉是有自我意识、还知道耍心眼,而现在这个人已经不知道是否还清醒着。

此时此刻,车里的人浑身滚烫,脸部肌肉紧绷到太阳穴的血管都在颤抖,眉毛拧在一起牙齿咬住嘴唇,明显是在剧烈的痛苦之中,连呼吸都快无法吸上气。

“纲吉?”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唯一回应他的是泽田纲吉强制压住的呜咽和喘息,胸口的起伏昭示着他还没有死,却也离那个境地不远了。Reborn看到纲吉以肉眼可见速度缺水而干燥的嘴唇,立刻想到了什么。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用刀,三两下翘掉了车灯的保护壳,用这个塑料壳子当容器挖了满满一碗雪。因为担心一点点化开来不及,又怕雪水不卫生让他喝下去更糟糕,Reborn干脆把一整碗雪都盖在了纲吉的脑袋上,再沾了些雪水点在纲吉干裂的嘴唇上。

眼见情况超出了自己能处理的范畴,Reborn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不知是被冰冷的雪水刺激到还是怎样,泽田纲吉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他看Reborn正在拿着手机拨号。

下一刻手机被纲吉伸手打掉,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电话已经拨出,闪动着911的屏幕上电话正在接通,下一秒便传出接线员的声音,询问是否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

男人凝视着表情极其痛苦的学生,对方已经无力再做出别的动作,喉咙里甚至发不出声响;纲吉克制着浑身的剧痛,轻轻摇着头。

男人迟疑着要不要说话出声,直到他看到纲吉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痕,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摆。

他弯腰捡起雪地里的电话,故作轻松:“抱歉,应该是手机摔出去时误播。”

沢田纲吉应该能听到他的话语,握紧的拳头明显放松不少。Reborn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理解。你可以记录我的信息,名字是Reborn,在达里尔一所大学任教,住址是……”

等Reborn应付完电话里的人,纲吉已经能顺畅呼吸。他满头都是雪水,湿哒哒的十分诡异,但脸色却正常了不少。

“好受点了么?”

纲吉在一片混沌中认出那是Reborn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吐出了一个音节:“水……”

Reborn吞了一口唾沫,在雪地里呆了太久他的腿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嘴唇也开始发紫。他强撑着自己的力气将纲吉挪到副驾驶上,帮他系好安全带,最后往他怀里放了一碗雪,“不许放嘴里,再坚持一下,马上带你回家。”

蜷缩成一团的纲吉微微点头,却在敞亮的车顶灯照射下,看到自己手背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小小的鳞片。

来不及了,他等不到回家了。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Reborn冰冷通红的手。

男人正在试图将尾部变形的车子在冰面上掉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被按住。纲吉的手心滚烫,Reborn下意识去看手的主人,却看到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同时发现纲吉异常的手。

Holy shit。

看到纲吉眼里被什么刺痛的神情,Reborn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不好看。

泽田纲吉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哑着嗓子说道:“你别报警,我马上走。”

与纲吉所想不同的是,Reborn反握住了他的手:“没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阅历丰富如Reborn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原来纲吉想要隐瞒的是他并非人类的身份。黑衣人的剧本在脑内跑过,他却无法做到对眼前的不明生物弃之不顾。事已至此,他只希望自己的学生是个不吃人的外星种族。

泽田纲吉的眼底冒出水光,却最终没有溢出眼眶。他别过头,悄悄地吸了吸鼻子。

Reborn按照纲吉的指示给某个号码发送了一串数字,还有现在的坐标。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纲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虽然浑身烧到滚烫、疼痛仍然侵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但他还是尽力支起身子,面朝Reborn极其正式的说道:“谢谢你。”

男人浑身环绕着冷气,面色铁青:“从现在开始,我不想从你嘴里再听到一个谢字。”

话音落下,男人觉得自己的语气对待病患未免有些太重,随即态度软了些:“要在这等人来接你,还是……”

“来不及了,”他的话被纲吉的喘息声打断:“带我……去那边。”

纲吉没有力气抬起手指出方向,但他的眼神的的确确指向前方一公里左右的海湾。

略微疑惑之后,Reborn从纲吉的眼神中看到了他不敢想的事实:“你要在这种天气里跳海?”

男人已经快被这个信息搞到失去理智,这个外星人居然还缓缓地眨眼睛表示他猜的没错。

“不可理喻!这种天气你在水里冻死只要两分钟!你知不知道?”

纲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消失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他只能开合着嘴唇,重复着三个字:相信我。

 

暴怒却充满无力感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将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大力碰撞中他触到车子的鸣笛,刺耳且巨大的声响在漆黑无人的夜晚里传出很远,悠长绝望,似乎到了灵魂都难以触及的无主之地,然后在那里消散无踪,却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纲吉的嘴唇撕裂且冒着血珠,似乎是因为极度缺水,纲吉浑身都在失去生命力。

Reborn最终还是将车子开上雪地,十分缓慢的朝着海湾边开过去。他将车停在围栏开口处,架着纲吉从维修楼梯慢慢走下去,一点点靠近水面。等他们都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Reborn的脚差点踩进刺骨的海水里,却被纲吉拉了一把。

 因为越来越靠近海洋的原因,泽田纲吉的身体状缓解了不少。他现在可以自己站稳,也有力气说话。一张口,谢字刚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冻坏了吧。”

说罢他便开始脱衣服,将身边冻得不轻的男人用自己的大衣和围巾帽子包起来。Reborn要阻止他近乎于自杀的行为,却被纲吉按住:“别说话。”

带着泽田纲吉滚烫体温的衣物稍微让Reborn暖和了一些,直到自己被裹成球状才放心。看着纲吉身上只剩下衬衫和内裤,Reborn正想着该不会要观摩对方全身时,紧接着被眼前的外星生物紧紧抱在怀里。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男人并不意外,毕竟今天他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惊奇。

“你是从银河系内、还是银河系外来的?”

男人感觉到自己被抱得更紧,肩上的脑袋在微微颤抖,胸口贴着的另一颗心脏在有力跳动,哪怕再厚的冬衣都无法阻隔这股律动。

Reborn抬起手回抱住纲吉。他轻薄的衬衫如若无物,滚烫中还有丝滑的细小突起在衣料之下。感受到Reborn不停抚摸着自己背上鳞片在确认着什么的行为,纲吉轻轻笑了。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捧着Reborn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并在对方做出反应前转身跳进了水里。

 

被冰冷咸腥的海水溅到脸上男人才稍稍回过神来,借着一点点月光,他看到了泽田纲吉纲吉闪闪发光的鱼尾,犹如夏日涟漪那般波光粼粼。

浪潮澎湃,Reborn如雷的心跳似乎要将这海浪都压下去——原来他拿到的剧本不是 Man in the black, 是The Little Mermaid。


【纲里】Sea Dragon (27R)下



-欢迎阅读同AU下的故事线:

《Time Will Tell》(10069)神经病爱情

《The hole》(18D18)治愈系爱情

《苦橙与小苍兰》(8018)少年人的爱情



评论 ( 7 )
热度 ( 332 )
  1. 共3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不咽不欲 | Powered by LOFTER